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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纵替沈不言粗略地洗了一遍, 几个粗使婆子便抬着新煮出来的暖身汤水进了来,祁纵裹着沈不言,将她放进去泡。
尽管沈不言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 但祁纵担心沈不言一下雨淋狠了,宫寒还未除又一下子回到老样子。
沈不言在滚烫的药水中被蒸得肌肤泛着一层层的樱色,白里透红的, 逐渐展露出健康来,但祁纵仍然不放心, 还是叫她泡足了时辰,才替她擦身,把她抱进地龙烧得旺盛的内室里。
恭候多时的大夫很快替沈不言清理伤口, 上药包扎, 沈不言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纱布,总觉
得临近年过, 还受了伤, 有些不大吉利。
但一想到祁纵承诺了她什么, 沈不言又开始欢喜起来。
正妻,这是沈不言最开始想都没有想过的位置, 在国公府时, 她被沈镜予踩在脚下, 她曾绝望到想认命, 可是才小半年,她的地位得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此之后,她将不再是卑微的妾室,她的孩子也不会是庶出, 等出了门前, 她将得到尊敬的目光, 而不是似有若无的轻视与对她的品性的猜忌。
沈不言得承认,因为这些而产生的喜悦已经压倒了她对祁纵的喜欢。
一想到祁纵对她做出的包容与退让,都让沈不言对他多了几分愧疚。
祁纵净完身,趿着鞋子走到床边,看到她双眼仍旧睁得像个铜铃一样看着他,他偏了偏头:“还不困?”
沈不言不好意思道:“你没回来,我不敢入睡。”
祁纵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道:“讨好我可没那么容易,既然还没睡,晚上便不要再睡了。”
吓得沈不言立刻用被子蒙住头。
祁纵嗤笑了声,是吓她的胆子和兔子般胆小,都睡了这么久,对床事仍旧放不开手脚。
他上床,将沈不言从她的被窝里剥出来,抱进自己的怀里,一边把她的被子踢下床,一边道:“早说了别准备两床被子了,还准备。”
其实今日准备两床被子是因为沈不言怕祁纵生气,不让她上床,因此她才让留音先预备着。
只是一切都发展得太好了,好得让沈不言难以想象,所以那床被子才显得太多余累赘了。
她在祁纵的怀里,用手指勾了勾祁纵笔挺的鼻子,祁纵握住她作乱的手,将手指放在唇上,用尖细的牙齿轻轻地咬着。
床帐轻轻地落了下来,遮住了帐内的所有风景。
次日,沈不言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林姨娘,林姨娘还没有从昨日的接连打击中回过神来,闻言也是愣了好会儿,方才道:“这真是几世都休不来的福分,将军便是你的恩人,以后你一定要尽心尽力照顾他。”
沈不言沉默不语。
尊严,对于她们这些妾室庶出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东西,林姨娘说得也没有错,祁纵将她扶正,就是给了她尊严,这和再给她一条命没有任何的区别。
沈不言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会记得将军的恩情。”
下午时,国公爷上门了。
沈不言正和林姨娘在写对联,听说时还愣了一下,因为国公爷是特地来见沈不言的。
管事便将小厅收拾了出来,国公爷见沈不言时,他也不曾退下,就站在沈不言的身后,看似是给沈不言壮胆,其实也是在警告国公爷。
国公爷岂敢乱来?
自从祁纵搬出府后,每月只有一次敷衍的请安,就算国公爷苦留他吃饭,他都不肯用,只说要回去陪沈不言吃饭。
一个妾室有什么好陪的?
起初国公爷是这般想的,后来也渐渐听说了些风言风语,让他着实害怕祁纵真要昏了头,在一个女人身上栽大跟头,因此他苦苦四方求索,终于叫他从一个西征回来的将军那儿打听到了一些陇西的闲言碎语,便悄悄放出些话去,好让别人知道国公府根本没有身板软到肯把一个妾室抬正做庶长子的正妻,祁纵该娶的另有其人!
——这也是为何一夕之间突然上京许多人都知道了徐方薇的名字的原因。
但这件事做得显然并不好,因为向来只在月初出现的祁纵,突然在月中回了趟国公府,与他在书房里促膝短谈。
“父亲还想擅自给我安排亲事,是嫌沈氏的教训还不够大吗?”
这让国公府的老脸有些撑不住,他道:“你母亲是你母亲,我是我,我可是你的亲爹爹啊,难道愿意害了你不成?”
祁纵道:“你弱真不想害我,那我前面那桩婚事又是如何做成的?”
一句话问得国公哑口无言。
若是换成不争气的二郎这样质问他,国公爷早一巴掌扇过去了,但面对的是祁纵,他毫无办法。
他曾向御史大夫诉过苦,并暗示过祁纵的不孝,希望递上折子参祁纵一本,能让他重新回到国公府去,但折子一本比一本骂得狠,祁纵却从未有过任何的动摇,到了最后还是国公自己默默收手,害怕靖文帝真被折子说动要治祁纵的罪。
谁叫二子不争气,国公府的门楣暂时还要靠祁纵撑起来。
大约就是因为这两件事凑在一起,让祁纵一恨未平又一添一恨,国公原本想着平时再闹别扭也算了,年总要回府里过吧,结果一问,祁纵拒绝得更彻底了。
“接了林姨娘来,儿子要陪阿言母女守岁。”
听听这是什么话,就是对丈母娘都没有这样孝顺的,何况那林姨娘算什么正经丈母娘,需要祁纵这般毕恭毕敬?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是正经丈母娘,这天底下哪有丈母娘去女婿家里过年的道理?
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不成体统的事!
国公爷越发觉得祁纵这般不听话是被沈不言这只狐狸精所魅惑,方才会做出这等可笑的事来,于是他专挑了祁纵不在时上门,要会会沈不言这个狐狸精。
但。
国公爷故作淡定地用盖碗浮了浮茶叶,眼睛轻微一瞟,就看到门神一样站立在沈不言身后的管事。
这未免也看得太紧了些,祁纵这是把他这个亲爹爹当作了什么洪水猛兽吗?
国公爷放下茶盏,将胸口中的浊气缓缓呼了出去,另外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笑容,望着沈不言:“大郎在外面小半年,身边也没别的女人,都是你在照顾,也是辛苦了。”
沈不言望着和颜悦色的国公爷,却心生了些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初在国公府见他,他只把她当作一个伺候男人的工具,打量的目光充满了对工具的审视意味,沈不言难以相信,仅仅过了几个月,他眼里就能有了自己。
因此沈不言保持着警惕,客气道:“都是妾身应该做的,国公爷客气了。”
国公爷道:“你跟在大郎身边有几个月了吧,大郎待你如何?”
沈不言微笑:“将军对妾身是再体贴不过的了。”
“是吗?”国公爷诧异道,“他对你这样好,就没有与你提起过来年他要与徐家大小姐成婚的消息?”
沈不言一怔,只觉这话听起来莫名其妙,越发不明白国公爷跑到她面前和她说这些意欲何为,因此谨慎地选择了沉默。
国公爷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模样,反而误解以为了,于是更有精神地说了下去:“哎呀,看来是没和你说过了,那大小姐心高气傲的,虽远在陇西,但也听说过你,于是特地来信说如果大郎要与她成亲,必须得先把你送走。大郎还瞒着你,看来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了。”
他说着,真从衣袖里取出了一封信,展开,还招呼管事过去:“你是跟着大郎从陇西回来的,看一看,这字迹认得不认得。”
若是寻常闺秀倒罢了,但徐方薇是在军营里长大,真枪实弹地上过战场,因此管事倒还真的认得这字迹。
但国公爷也只是让他认了个字迹,并没有将整封信给他看,而叫他认字的那行字,正好就是徐方薇写到让祁纵送走沈不言的话,管事看了就把眉头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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