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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植邀约她的时候少,又在八月中秋,应是遇到了事情。

马车上,安平让燕兰快些。

燕兰应声。

只是半晌还未至李府,安平顿觉不对,等反应过来,已自西南侧门出了京中。

“燕兰!”安平诧异。

燕兰停下马车,安平撩起帘栊,才见一侧的宴书臣。

“是我让燕兰帮我的,安安。”宴书臣伸手牵她。“我们走,现在就离京!离京之后去长风,去燕韩,去南顺,去西秦,也可以去巴尔和羌亚,哪里都行,天下之大岂会没有容身之处?”

安平诧异看向燕兰,燕兰拱手道,“殿下恕罪,燕兰实在看不下去,殿下,你就同宴公子走吧,从此往后,京中便没有安平公主和宴书臣,殿下……”

安平湿润了眼眶。

宴书车温声,“安安,跟我走!”

安平敛目,转眸看向燕兰,“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燕兰愣住。

安平心中却清楚,婚期渐进,京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燕兰是在推宴书臣去死路!

甚至生不如死。

她含泪上前,“啪”得一耳光扇上宴书臣,“宴书臣,你给我看清你自己的身份,你在我这里,没有重要到让我放弃公主这个身份,我是堂堂公主,凭何同你私奔!要滚你自己滚出京中去!你若再留京中一日,我就让人日日羞辱你,羞辱你们宴家,你可以不信,也大可以试试!”

宴书臣双目通红。

她咬牙,“宴书臣,你不要怨旁人,要怨就怨你自己,什么两袖清风读书郎,无权无势,你就是仍人践踏的蝼蚁。你若真的想要我,非我不可,那就等你有一日出人头地,变成同他们一样肮脏的人,届时你想怎么羞辱我都行。”

“放手!”她再甩了他一巴掌。

他果真放手!

她知晓,这一晚,她碾碎了他所有的自尊……

但她亦知,盲目冲昏了头下的宴书臣根本忘记了考量,宴家一门会因他遭逢灭顶之灾,她若离京,她母妃只会更悲惨的境遇……

她要他狠狠折翼。

一辈子,永远都不会想回京中,永远都不想再见她,永远都不会再同她有任何交集……

她死死握紧那枚刻了“臣”字的玉佩,靠着残存的理智回到寝宫里。

中秋佳节,人月团圆。

她知道,她心中爱慕的那个少年,那个看着他会脸红的少年,永永远远不会在了……

年关过后,她大婚,嫁给了英国公孙子赵泽政。

英国公府一门荣耀,皇后和东宫同英国公府的关系更加稳固。

而她,便是这联姻的最好工具。

赵泽政好南风,她是天家的公主,亦是最好的遮羞布。

她也忽然觉得应当感谢皇后,让她当这层遮羞布的同时,不必承欢旁人身下。

赵泽政在京中如何乱来,同她半分都没有。

她在京中的行事越渐乖戾,也越发待人刻薄,这些,亦是她最好的遮羞布。

她听闻一年后,宴书臣在某地坐起了小官,她先是不信,但聪明如宴书臣,亦懂为人处世之道,连她这般糟糕的脾气,他都能温和容忍,他的仕途虽缓慢而平顺,直至许多年后,父皇钦点了他做知府进州。

他许是不知晓,她每日都在听人传来他的消息。

譬如审了什么案子,得罪了什么人,搬到了哪一处世家的子弟,又同谁走得亲近……

她眼见他一步步不是早前的那个宴书臣,却亦知他有自己的傲骨。

他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若是没有遇到她,她没有引.诱他,他依然是那个在各处游历和求学的风神俊逸的学子,许是日后的大儒……

她是多盼望着他有这一日,而不是像如今,弥足深陷于朝中的明争暗斗里。

直至这一年,父皇调任宴书臣做严州知府。她亦知,这一年的生辰宴,父皇会助二哥走上储君之位。

她从未如此紧张而忐忑的期盼过,但若是真有这一日,她与宴书臣……许是还能在一处,只要他,还愿意见她,也许是,他眼中对她只有鄙夷……

但似是这场生辰宴,才真正是噩梦伊始。

腊月里,她失了二哥,失了父皇,失了母妃,还有许早之前失去的宴书臣。

她已是孓然一身……

但她未曾想到,真正给容家带来灭顶之灾,屠了整个容家上下的人会是柏炎,还有宴书臣……

为什么是宴书臣?

她有何面目同他一处,面对酒泉下的父母和列祖列宗……

她有何面目面对她自己……

面对双手站满了容家鲜血的柏炎和宴书臣,而后与宴书臣举案齐眉,成亲生子……

再面对日后她与宴书臣的孩子?

她自幼长在皇家,见惯了一个帝王如何一步步走向权力与欲.望的顶峰,她从不相信侥幸,也知晓柏炎会因为她的缘故杀了日后的宴书臣。许是不是今日,许是不是柏炎,但若干年后,只要她的身份还在,宴书臣也好,他们日后的儿女也好,都会终日惶惶而不安……

……

马车上,安平从未想过离京的这一路,所有的陈年旧事都会若浮光掠影。

出了城门口,青木撩起帘栊,面无表情道,“出城门了。”

她果断下了马车。

青木最后叮嘱,“自己小心,这京中要杀你的,从来都不是陛下。”

她轻笑,转身离开……

她早前一心求死,却在见过苏锦之后,换了心境。

……宴书臣是我在世上,最不愿拿来冒险的人……我们在不在一处,又有何重要?如果在一处,要每日赌上他的性命,那我宁肯他每日见到的是清晨阳光,微风和煦……

她愿意,往后永远在远处看着他,亦如早前,那个红着脸,问她是不是喜欢他的宴书臣……

只要他还活着,她在何处都是晴空万里。

……

很多年后,宴书臣在笾城驿馆见到那个叫锦诺的姑娘。

她与安平一个模子刻出来,亦像他初见的平安的年纪。

她笑着同他说,“宴相,我家中也有这本《历山游记》,早前看过很多次,很喜欢,和旁的游记不同,是本少年游记,讲的是少年行,我总觉得,写这本书的人,似是同心上人一道游览的,所以字里行间虽无一句提到了心上人,口吻里却似是都同心上人一处,所以这本游记很美好……只是可惜了,作者只写了这一本《历山游记》便没有再写了,我还曾猜想过,许是他与他的心上人分开了,所以心境变了,便再也未写过旁的游记。怕睹物思人,也怕写出来的,再不是早前字里行间的味道,失了当初写游记的心性,便不写了,所以这本《历山游记》便更珍贵……娘亲说,每个人读书读到的东西都不同,锦诺也是随意说说,宴相勿怪……”

宴书臣抬眸,温和道,“我和你读出的一样……”

(宴书臣amp;安平番外完)

(番外的番外)

出了京中,同青木分开,安平果然发现有人在追杀她,她藏在途径的马车里。

马车中拿着书册的人全然僵住,诧异看她。

她威胁,“说我是你妻子,要回乡!”

对方分明诧异,“可我是入京求学的,我还要备考呢……”

车外官兵追来,她神色紧张,眼见官兵就要上马车搜人,她沉声道,“你不帮我,我就说你轻薄我,断了你仕途!”

“喂!”赵江鹤惊呆。

她额间已满是冷汗,赵江鹤上前,一把揽住她,吻上她嘴角。

官兵掀起帘栊愣了愣,轻咳一声。

赵江鹤腼腆道,“官……官爷,我同夫人……”

“走走走!”谁管他同他夫人,追捕安平要紧。

安平僵住,看他。

他只得让车夫掉头,而后皱眉头,“你犯什么事了?”

他是要入仕的人,若是窝藏要犯……

安平撩起帘栊,见马车已走远,悠悠道,“我是朝中要员的妻子,他对我始乱终弃,我便连夜逃出来了,你往前走,等过两日再回京求学……”

赵江鹤恼火看她。

她恐吓道,“我奉劝你一句,别问太多,都说了是朝中要员,你惹不起!”

赵江鹤不做声了。

分明是求人,怎么还有这么脾气不好,又理所当然的人!

……

两日后,遇到塌方。

塌方后十余日路终于通畅,赵江鹤反正也走不了,等路好了,赵江鹤想反正好人也做了,问她去何处,送她一程,小几日也行,安平目光无神,不知道,反正除了京中哪里都可以……

他奈何,那去勺城,近,且安稳。

而后勺城爆发了瘟疫,封城。

安平看他,“你是灾星吗?”

赵江鹤轻叹,“我是为了帮你,你都被人抛弃了,挺可怜的。”

安平托腮看他,“不,我全家都死光了,这一条是不是更可怜?”

赵江鹤唏嘘,“没见过你这样子的……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

安平漫不经心重复,“家破人亡,被人遗弃啊,你耳朵还没听出茧子吗……”

赵江鹤叹道,“你说话总这么刺人吗?”

她却忽然噤声了。

良久,赵江鹤凑上前去,却见她眸间氤氲,轻声道,“我很想不刺一个人,但是没有机会了……”

“他很好吗?”赵江鹤问。

她垂眸,“很好,最好,无与伦比的好……”

赵江鹤看她。

……

勺城一场瘟疫持续了三两个月,死了不少人。

最后赵江鹤也染上,城中的病人太多,大夫丢下药,也实在管不了。

病榻上,赵江鹤看她,“瘟疫会传染。”

安平笑,“你看我的样子像怕死的吗?”

赵江鹤奈何笑笑。

安平安抚,“喝药吧,许是喝着喝着就好了。”

赵江鹤看她,“安安,若是我活下来了,一定好好待你。”

安平眨眼,“那你还是别喝了。”

赵江鹤气得五脏六腑都重重咳了一道,咳出了一道脓血,也不知可是这脓血咳出的原因,人却越渐好起来。加上朝中不断有药物送来,整个勺城终于在三四个月后恢复平静。

安平却失了心中平静,她有四个月身孕了。

是离京前,同宴书臣的时候,原本平静的心里,似是被打翻,脑海中全是早前那句,她与他若是有女儿便叫锦诺……

她同宴书臣的孩子。

锦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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