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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大王【www.xiaoshuodawang.com】第一时间更新《路过巴纳德》最新章节。

[我结婚了。]

[没别的意思, 就是说一声。不用回我。]

手机屏幕在黑夜中短暂地亮起,又很快灭了。

他的视线只轻扫了一眼,便将信息内容尽收眼底。

结婚?

besian眯了眯眼, 视线朝夜色中的万家灯火1投去。

那个年轻人,最终还是做了这个出格的决定。

显然,相当不明智。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 对陈牧洲都没有任何好处。他身在局中,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虽然于己方来说是好事, 但他仍有一丝可惜。

大概就是眼看着利刃的寒光消失,刀刃变钝。

不过,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会往梁铭的手机上发信息, 看来fù_nǚ关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差。

高处的风总是更劲一些,掠过阳台边缘,管家的银发几乎纹丝不动,他盯了手机几秒,随即滑开屏幕解锁, 在消息框里打下了字。

软肋摆在跟前了,不用岂不是很可惜。

榕城的光照时间不多, 像今天这种太阳大方露面的天气,实属难得。

老城区街边有家老梁面馆, 挂出了今天要提早关店的牌子,老板娘想早点收工晒太阳。

江聿梁也就提前半小时来报道, 照例来了二两面加排骨。

面馆店面虽小,十张桌椅坐的满满当当。

她环视一圈, 走到了角落, 靠在墙边, 正好侯在了一张靠角落的桌椅旁。江聿梁环胸倚着墙角,视线落在对面的电视上。

老板娘停在了财经频道,没换台,她没看清字幕条,但看清了屏幕上的男人,一身纯黑西装,如同吸收所有光色的某类矿石,一出现在机场,便被如同海啸般的浪潮围起来,在记者的□□短炮下,步态依然不紧不慢,很快消失在vip通道后。

老板娘兴奋地跟旁边顾客唠了起来,说这可是她看着长大的陈家小孩,小时候就出挑,长大了更不了得了。

老顾客也是熟人了,跟老板娘打趣道,你认识人家,人家认识你吗?

整个小店都热热闹闹的,唯有角落略显冷清。

而最边上的桌椅,坐在那里的客人忍无可忍地抬头,气得头顶冒烟:“你站在这里,别人怎么吃啊!”

宋子路觉得今天真是点背。

某人只回来榕城两三天就算了,走了也不知道把自己家属带走!

虽然跟江聿梁碰面没几次,宋子路非常确定,陈牧洲给自己找的这个老婆,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

江聿梁以前也是榕城的——梁聿,她的曾用名,宋子路中学时期听到耳朵起茧。

传闻里就是个刺头,现在一见,表面笑眯眯又文静,其实全是骗人的,嘴毒的要命,感觉随时憋着坏水。

江聿梁耸了耸肩,唇角弯了一弯:“我看你快吃完了嘛,就等一会儿,不急哈。”

看到她这个笑,宋子路脑子里断了的弦突然又接了起来。

难道不是在等位子——

脑子里顿时警铃大作,宋子路迅速收起空碗,起身就要溜。

但人还没完全起身,就被一股力道摁住了肩头,摁回了座位。

“吃这么点不够吧,再来点儿。”

江聿梁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抬手又多叫了份豌杂面,微笑道:“别客气,我刚好有点事想跟你聊聊。听他说你们关系很好?那你肯定很熟悉他吧。”

即使知道这是一些话术,但这语气怎么听怎么诚恳顺耳,宋子路身心舒畅,不由得骄傲地扬了扬眉:“当然,我跟阿恒、顺安,都是跟他一起长大的!”

江聿梁:“这样啊——”

她嘴角含笑,轻松转了话头:“那你们父辈跟陈伯父也很熟吧?能跟我讲讲他去世前的事吗?”

宋子路一僵。

陈牧洲委托过他最大的事,也不过是……

嘴把门严一点。

但陈牧洲也没说过,跟他家属能不能透底啊?

很快,宋子路脑子转过来了。如果陈牧洲都没跟她说,那肯定有他的原因,自己肯定不能越俎代庖。

豌杂面他是无福消受了,宋子路转身就要溜,从江聿梁拦不到的方向走的,但一步还没迈出去,就听见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场矿难里,去世的不止陈叔叔一个人。”

江聿梁轻声道。

“受伤的也不止被埋在里面的人。”

傍晚时分,江聿梁吃了两家甜品店,顺着大桥慢悠悠遛弯,看着夕照的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河面。

她靠在栏杆上看了会儿,拿起手机照了一张,给人发了过去。

他这时候应该还在飞机上,十几个小时,这时候估计刚飞到大洋上方。

江聿梁发完刚想收起手机,就见一条新信息跳了出来。

[先存起来。]

[回来再一起看。]

她唇角下意识勾了勾,顺手回了条:[大好的休息时间,不好好利用。]

话是这么说,陈牧洲会不会利用时间,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就榕城待了不到三天,除了见老友故人,剩下的时间都跟她泡在一起了。

他们连房门都没出。

也没人做饭,饿了就点外卖上门。

跟她一起,安安心心当起了废物。

休息时间也不固定,有时候倚在一起看薄金夕照,有时候是晨光微熹,

天色将亮未亮时,江聿梁被他扣着腰抵在窗边,细密的吻无声落下,她的视线所及范围内,能瞥见天边破晓的第一缕光。

那时候,连温度也变得极端起来。灼热与凉意同时传来,让人难以招架。

陈牧洲好像卸下了最外层的一些伪装,平日里那些幽暗镇静,一切偏冷的东西,连带着理智都被扔到了一旁。任她后来撑不住如何告饶,也挡不住被滔天浪潮抛在浪尖的感觉。

疯狂跌堕般的索取。

第一天下来,江聿梁站在镜子前看,从脖颈一路往下,痕迹简直一片狼藉。

她皱眉看了半天,又去看了眼罪魁祸首。

比她情况好多了。

是她太文明了吧。

第二天,江聿梁便悉数奉还了。严格来说,都不算吻,但鉴于她比小狗啃的还认真,青一块紫一块的,综合下来,效果也差不离。

总而言之,相当对称。

也不知道打算拿什么遮。

江聿梁刚走神了几秒,就见消息又弹了出来。

[等我回来。]

江聿梁盯了屏幕一会儿,指尖在屏幕上悬空几秒,最终还是移开了。

她是有想问的。

应该说……

有很多。

比如说,这次突然去出差,是不是因为宗家。

而跟宗家会对上,是不是因为跟他养父的意外有关系。

这次少说也要去一周,刚好过了九月初。

而宋子路如果没记错的话,过四天就是陈叔叔的忌日了。

他待在榕城这几天,江聿梁是想直接问他的。

但她能明显感觉到,有关这件事相关的一切,他都用巧妙的方式转开了话题,对真正会触及到核心的一切避而不谈。

江聿梁能理解,他并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但有一点,陈牧洲也许没意识到。

从一开始,她就没法把自己择出去了。

江聿梁没再回他信息,抬眸望向远处的暮色。

现在的榕城让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熟悉到骨血的一切,和陈牧洲竟然融合到了一起。

记忆里拐个街角就能去的市场,现在也变成了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

过去与未来在冥冥之中接壤。

这种感觉让人觉得不真实。

可又忍不住地,渴求更多。

比如说,互相汲取,依靠,坦诚。

她转身靠着栏杆,极轻地吐出了口气,忽然有一阵细小的风流掀过。

有高中生骑着山地车从眼前飞速而过,意气风发的笑容几乎要融化在风里。

江聿梁没忍住,视线不受控制地跟了过去。

从桥上下去这段下坡路,骑起来非常舒服,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心里空荡荡又清明的感觉。风扬起她发梢的感觉。

回忆真是神奇。

有时候很小的一个点,却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将一切都重新盘活。

这座桥是,今天得到的新信息也是。

之前她无法梳理整件事,是因为缺少非常关键的东西,她根本想不通,江茗是如何牵扯其中的,陈伯父又是如何被牵连的——矿上明明发生了透水事故,经济损失接近五千万,后来的新闻明明都发酵起来了,突然间偃旗息鼓,尤其是人员调动上面,当地追责看似严厉,但在真正核心人员的处理上,却不痛不痒。

在背后博弈的力量中,提供设备相关的那方,的确有宗家的身影,但似乎也不是核心人员。

那陈牧洲为什么要紧扣着他那边不放?

今天因为宋子路提供的信息,结合梁铭回她的消息,她意识到了些极为关键的东西。

可惜,串联起所有可能时,那一秒的感受最终还是无处分享。

要验证所有想法,自然也要由她自己来了。

他不想卷她进来,但现在她先行一步,也完全能理解陈牧洲的想法。

——她现在也不想把他卷进来了。

江聿梁清楚地意识到,能自己把情况摸清楚是最好的。

至少今天收获颇丰。看了陈伯父的照片后,江聿梁从记忆之河中打捞出一帧画面。

有一次过年,他们全家去了寺庙祈福,那个冬日的午后,她随便找了个间闲置的屋子睡着了。

醒来后推开门,走到院中时,看到了江茗正在跟人聊天的画面。

对面那个中年人虽然黝黑,但五官周正,笑起来让人印象深刻。

当时江聿梁跟他们之间还有些距离,她只能隐约听见一些‘新年快乐’‘矿上’‘粥’之类的词,那时候她以为,中午斋饭会提供什么甜粥,最后也没有。

现在想来,那中年人如果是陈伯父,那粥……

大概是陈牧洲。

“您要的资料。”

林柏把文件递过去,看着头也不抬的男人,犹疑了半天,最后还是开了口:“那个,江小姐——”

他话还没到一半,看见陈牧洲抬了抬上目线,眼神无声扫过来。

多年特助修养还是在的,林柏意识到什么,光速改口:“夫人她已经回新城了,但她最近待在家的时间好像不多,经常出门,很可能会被拍到——”

原先陈牧洲在海外出长差,虽然也经常日夜颠倒,但总归会空出一块休息时间。现在除了公事,还要留出国内白天的时间视频。

林柏就是奇怪,如果真被人拍到,拿去大做文章,这消息就会曝光的十分被动。

明明之前公关部已经做好准备了,可现在看来,两人都还想压着这事,暂时不公开。

林柏:“所以我是想……”

“她出门用车吗。”

陈牧洲忽然语气清淡地打断他。

“还是用了司机?”

林柏回想了两秒:“……”

都没有。

不仅没有,他没记错的话,人家还自己办了打车平台的会员。

出去一半靠打车一半靠地铁。

也不知道该说人独立好,还是界限划得太清好。

林柏很识趣的关门离开,在关门的前一秒,还看见男人眉目笼雾、神色沉沉地抬手松了领带。

……让人一下想起四天前的机场。

陈牧洲发疯向来是不分场合的。

在高清镜头下,男人虽然西装衬衫一件不落,但扣子毕竟没有扣死,锁骨上方一些隐约的痕迹,遮都遮不住。

落地以后第一场会议,陈牧洲脱了西装外套,坐下去的瞬间,几个负责人眼神都不敢乱瞟了,从头到尾目光都十分正直。

那时候其实已经淡了一点,但那痕迹从修长颈项沿路往下,瑰丽多彩,让人想不多想都难。

有人还偷偷提醒了林柏,林柏只能礼貌笑一下就算了。

陈牧洲怎么可能意识不到。

只是单纯享受被标记的感觉罢了。

门关上的瞬间,陈牧洲阖上眸,无声轻叹一口气。

陈牧洲抬手摁住眼窝,沉默了很久。

无论做什么事,他都有自己的步调和节奏。

他很清楚事情进展到什么地步,对方已然快被逼进了角落。宗家最近在海外开拓的这条线如果失败,资金链末端的问题就会暴露出来,宗家也好,背后那条大鱼也好,都会露出破绽,就像牢不可破的幕墙裂开一道口子。

唯独有关她的事,完全不在可控范围。

跟江聿梁在榕城的几天,是这十五年来,他唯一一次觉得,作为人活着还不错。

每一秒他都记得无比清楚。

她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的时候,像只懒洋洋的猫;看她喜欢的漫画时,会从沙发上笑到地毯上,过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爬上来。

作为旁观者,凝视她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幸福像清晨的雾一样弥漫,一点一滴渗入骨缝。

陈牧洲也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

避开话题时,他能看见江聿梁微蹙的眉心。但陈牧洲只想把所有一切解决完,没有后顾之忧时,再跟她一一解释。

不想把她卷进来。尤其是……宗家背后的势力明显也盯上了她。

可江聿梁有多聪明,行动力有多强,没人比他更清楚。

她不用家里的车,不用配的司机,每天去了哪里,在视频的时候也不会细说,只会笑眯眯地转移开话题。

陈牧洲不用想都知道,江聿梁从来不是会乖乖待着的人。

江茗的事她也绝对不可能放弃。

而只有背后的大鱼露面,江茗的事才有可能解决。

陈牧洲从没体会过这样的心境。

第一次,希望整件事的进度能够加快。

那帮人能早日死在眼前。

一切尘埃落定后,在榕城时,那些欲言又止的隔阂才能彻底消除。

陈牧洲能预料到,在事情彻底结束前,她不会轻易放弃。

他确实没猜错。

江聿梁回了新城以后,一天也没闲着。她虽然没继承来江茗的管理能力,但刨根问底、顺藤摸瓜的天赋点,算是点满了。

在寺庙遇到陈伯父那一年,江茗跟梁铭想投的新项目,的确跟矿业有关,而且那年秋天新增组就要正式开始了。陈伯父是组长,当时已经签好了合同,但没能等到秋天,他在上一个矿井项目里,遇到了透水事故。

隔年,陈牧洲才被现在的陈家认领回去。

江聿梁甚至找到了那时的调查记者,当年,对方去了榕城大半个月,但最后报道出来了,记者也被调离了当时的岗位。

她赶早班机去的,想办法见到了对方,一直到午夜才回的新城。

飞机落地后,她盯着机场跑道闪烁的灯发了会儿呆。

出了机场大厅,江聿梁没有马上离开,尽管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跟前。

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今天去哪。

包括陈牧洲。他们虽然每天都会通视频,但她也没跟他提起过。

初秋的风已有凉意。

她没往前走,靠在机场门口的柱子旁,拨了个视频电话出去。

他们有时差,这时候刚好是他那边午后。

他如果在工作,八成是不会接的。

响了几声以后,江聿梁刚打算挂断,就见那边接了起来。

刚开始两三秒是黑屏,但很快,他的眉眼在视频里渐渐清晰起来,带着极明显的笑意。

最近江聿梁很少主动找他,更别说这种时候,已经是国内的深夜了。

“刚下飞机吗?什么时候到家?”

江聿梁刚开始没说话,视线从他身后的背景滑过。

陈牧洲背后是深灰色的墙体,根本看不出来在哪,更看不出来白天黑夜。

他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做事总能滴水不漏,接电话的短短时间,都能找到不会暴露地点的位置。

江聿梁没说话,陈牧洲唇边的笑意也渐渐淡了,神色微沉,语气却更柔和。

“怎么了?”

他问。

“陈牧洲,问你个事。”

江聿梁忽然开口:“你回陈家那几年,也帮陈礼办过不少事,对吗?”

陈礼是他生父,陈牧洲从来都不曾提起过的名字。

从江聿梁口中听到,他其实并不意外。

她话只说一半,但陈牧洲已然明了。

短暂的沉寂后,他轻声道。

“你是想问,当年海岛的事故,陈家有没有参与。”

虽然周边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但在陈牧洲话音落下的瞬间,江聿梁的神色已经冷淡下来。

那件事明显是宗家主导。更准确地说,宗家是某种势力的白手套,替人办事,换取资源和信息。

榕城那次矿上的透水事故跟宗家也脱不了干系,但他们总是能轻易脱身,来年还能精准地踩中新的风向点。

陈礼掌管陈氏的时候,新城的势力还没有大换血。陈礼又是精明的生意人,自然是愿意跟宗家合作的。

彼此之间能够输送利益,自然也会互相帮忙打掩护。

“陈牧洲,我可以接受很多事。”

“你派人暗中跟着我,应该连我地铁坐几号车厢都知道的,对吧。不管我去哪里,航班你也知道的清清楚楚,接我的车是卡点来的,可能这样你能安心,好,可以。但你真的没觉得不对吗?”

江聿梁说到一半,平复了下呼吸,把语调压低了些。

“关于你,我又知道什么呢。我一无所知。你以前说,你要把罐子打开——因为我就像在里面来回打转的飞虫,压根找不到路。你要怎么开,什么时候开,全是你来掌控,我无权知道,是吗?”

陈牧洲眼眸极轻地闪了闪,音色微哑:“不是。”

江聿梁干脆地转了话题,眼圈微不可察地红了:“好,那我再问你一遍。陈家有没有——”

“没有。”

陈牧洲说。

“但陈礼跟宗家有合作。”

他语调渐低:“陈家明面上跟宗家没有往来。那时候,陈礼盯上了宗家手上的信息源,用了他现任妻子旁支的公司跟宗家合作。”

当时陈牧洲还没拿到所有实权。

陈礼本性冷酷自私,其实他不在乎任何一个孩子,他只想看他们为了继承人的位置,互相倾轧争斗,但他也没想到,接回来的这个,跟其他的陈家后代有壁,其他几个后来捆在一起合作,都能被陈牧洲玩在股掌之间。

江聿梁听到答案,轻点了下头。

“行。我知道了。”

她刚要挂断,想起什么,又对着陈牧洲道:“别让人跟着我。我也不需要司机。”

“那你需要我吗。”

陈牧洲问得轻之又轻,问得她指尖僵悬在屏幕上。

江聿梁沉默了好几秒,于他来说,捱过这几秒,漫长到像捱过了半生。

“可能只是不适合结婚。”

在一起不会索求很多,只要对方能在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就觉得那一天没白过。

但婚姻不同。

它是人定的契约,是枷锁,放置了更多期望的枷锁。

他不想跟她透露细节,是多正常的一件事。

是她竟然忍不住,想要无所保留,甚至在收到‘梁铭’信息的第一时间后,想先告诉陈牧洲她的猜测。

梁铭并没有离开国内,可能是被谁禁锢住了自由——

这本身不是个好消息。但还是让江聿梁心底深处升出一分浅淡的庆幸。

他也有他的难处。也许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糟糕的父亲。

距离离开家两年多了,江聿梁出了那个温室,甚至开始隐隐有些理解他。

面对无法对抗的力量,是飞蛾扑火,还是暂时回避,选择留得青山在,本身就是选择而已,没有对错好讲。

但就是因为想跟他倾诉的冲动太强烈,江聿梁很快发现,陈牧洲有意将她划到这事的外圈,她也就丧失了表达的冲动。

可这句话说出口,并不是因为冲动。

即使江聿梁清楚看见陈牧洲神色骤变,凛然而阴沉,依然低声复述了一遍:“其实像以前一样,也挺好的。我们没有向彼此坦诚的义务。”

说完,江聿梁也没等他再回复,径直收了线。

她挂断以后,陈牧洲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直到林柏低声提醒,屋里锁着的人还在大闹,让陈牧洲把证据丢到他脸上。

noah虽是管家besian的弟弟,两个人性格却截然不同。

蠢是蠢了点,但拿来做突破口还是很好用的。

他在这儿干的滥事,都有兄长给兜底,回到国内跟新城商人勾结,依然能赚的盆满钵满。

这辈子顺当过头了,知道就算现在被扣住,对方也迟早会放了他。

besian离开前,也早都提点过他,让他自己出行小心点,多配点暗中随行人员,别到时候被人钻了空子。

这次虽然稍有不慎,但他一看,不过是个年轻的华人,说话声调低,还是生面孔。

生面孔就意味着……在此地没有根系。

noah叫嚣到一半,看到门再度打开,一身纯黑的男人踱步进来,对方眼神微垂,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来。

“哎,我劝你,要是聪明的话,直接找我哥就行了,你要的什么……什么资料,”noah往后重重靠在椅子上,椅腿晃来晃去,轻蔑地哼笑一声:“有种回国跟besian直接要,你杀了我我也没——”

他没说完,椅子陡然被踹倒,他连人带椅直接砸在水泥地面,发出巨大的响声!

noah刚痛叫一声,尾音还没发出来,就被人一把揪起领子,狠掼在一旁的墙上。

男人的动作迅疾无声,利落狠辣。

他刚想晕,就听见耳边这=一道温意十足的男声。

“你可以晕,不过每三十秒,你会断一根手指,直到你再度醒来,能回答我的话为止。”

“从现在开始计时——”

陈牧洲的音色惑人,修罗杀意包裹在轻淡之中。

三秒内,noah抖抖索索地睁开眼:“你……你到底是谁……我真的没……没有你要的东西……”

陈牧洲陡然松手,把人扔回椅子上。

他走到对面坐下,双手优雅地在膝头交握,语气平淡:“何准,何奇,铜市人,外文名是besian和noah,不过你们假身份也不少。自从何准退下来以后,就移居到了这边,跟你汇合。在外面做事,他用的都是所谓管家的身份,自己当自己的管家,”

陈牧洲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挑了眉:“还挺有效率。”

noah——何奇已经意识到,眼前的人绝非善茬,今天这关不好过,但他也早已想好无数种拖延时间的方式。

只是没想到,他跟besian最核心的身份,会这样直接而云淡风轻地被扒开,直接扔在他眼前。

而对方完全不在意,好像这只是他所知晓的最浅最基础的东西。

何奇脸色煞白,冷汗霎时间就出来了。

一门之隔,当地总负责人楚予小心低声问道:“林助,人都在手了,怎么感觉陈总还是……”

火气冲天啊。

林柏放空了一会儿,表情深沉:“跟人吵架了。”

“啊?!”

楚予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怎么会?谁敢啊?我听说rc国内最近很顺啊?”

林柏沧桑地叹了口气:“不是,陈总家事。”

看来就算是陈牧洲,一旦跟家属吵架,还只是看不到人的跨国架,也免不了会变成气到生烟、情绪浮动巨大的俗人。

爱情这东西……

果然碰不得。

旁边的楚予正要八卦地追问,林柏接了个电话,神色微微一变。

江聿梁忘性大,无论跟谁吵架,很少过夜。

本来以为这次也一样。

回家了一趟,又出来了。

她坐着的士绕城两圈,在江边吹风吹到一点半,最后还是没忍住,给邱邱发了个信息,问她能不能收留自己一晚。

今晚如果回家住,看到熟悉的摆设,一个人孤零零地,还要消化今晚的一切,待在里面会很折磨。

邱叶汀接到电话很诧异,这段时间怎么说都是新婚燕尔,虽然暂时分开,但两口子聊天肯定少不了,她跟周宁都默契地少找她了。

但江聿梁这种死撑的性格,会半夜主动打电话也是稀奇。

“你赶紧过来,我没睡呢。”

江聿梁吸了吸鼻子,被初秋的晚风吹得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那我现在过去。我……还带了瓶酒。”

挂了电话,邱叶汀点开中断的聊天框,打了句:[我刚接江仔电话去了,她要过来住一晚,还说拿酒过来]

江聿梁来电话之前,邱叶汀正跟周宁聊新功能细节,周宁还奇怪,工作狂怎么聊到一半消失了。

昏昏欲睡中,周宁一看消息,立刻精神到两眼放光。

[等我等我,我现在也去找你!]

不管什么事,还是跟当事人在一起最好听,要是隔个一两道转述就没意思了。

周宁本来以为是听听冷战八卦、出出主意之类的,结果江聿梁和盘托出以后,事情比她想的严重太多,周宁看了眼江女士从家里顺来的七位数名酒,竟然觉得一瓶不够。

“所以说,他……陈牧洲他爸,跟江阿姨遇上的,可能是同一拨人?”

邱叶汀蹙眉:“我没记错的话,我爸当年也说,江阿姨和叔叔是想投资矿,他本来也想跟的,但顾虑太多,搁置了一年,后来就出了那个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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