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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维文这才注意到她,眼皮一撇扫过来一记眼风,勉强算是看了周枝一眼,却并未出声搭理,低头打量起了价值不菲的腕表。
周枝始终保持着没什么情绪的态度,她知道陈维文是在给擅自介入他们对话的自己难堪,但她一直盯着他看,眼神凛凛,语气透着与长相背道而驰的干脆和威慑,“我是嘉徐集团委派来负责与宋牧科技洽谈项目合作的周枝。”
一旁的人明显看到陈维文的手抖了下,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周枝,这回完全收敛了之前的嚣张气焰,轻蔑眼神像投入水中没了声息的石子般戛然而止。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前的女人低声细语地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但陈维文却感觉到一股被压制的催迫感。
“我看了贵公司投递上来的项目申请合作书,本来打算挑个时间和负责人见一面商讨合作的事。”周枝盯着陈维文,刻意顿了几秒,就是这几秒钓的陈维伟一颗心时冷时热,几乎悬到了嗓子眼,每一秒都霎是煎熬。
“但今天一见,陈先生的竞争手段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周枝平静地说,“你赚的是技术钱,吃的却是人骨头,这样不人不鬼的合作伙伴──”
陈维文额角逼出一滴汗,静了两秒。
她说:“我代表嘉徐,拒绝和你们的一切合作,并向所有同行通告宋牧科技正式纳入嘉徐的黑名单,这样──能和你争了吗?”
周遭陷入死寂,没人想到这个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仅仅扮演着一个旁观者的女人,居然有单方面叫停合作这么大的权利。
周枝说完没再看陈维文一眼,她扶着秦嫣一起往外走,路过长廊尽头时,将墙边一个放满玻璃装饰品的立柜一把拽了下来。
噼里啪啦一顿脆响,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
陈维文看着满地碎片,脸涨地通红,被一个女人当众羞辱后又气愤又难堪,他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直接摔到地上。
出了酒店,秦嫣完全没了刚才气地跳脚的模样,想起陈维文被狠狠摁在地上摩擦的场面,她就差高兴地一拍手,“枝枝姐,你刚才a爆了,我终于知道我哥为什么喜欢你了,你俩简直绝配!”
周枝却根本没在听,她的心思全被另一件事勾走了,关于秦征的家庭背景,她只知道他和家人关系淡漠,并不知道其中居然掺杂着这么复杂的关系网。
刚才那个陈维文和他说的范绪,应该就是秦征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这些肮脏龌蹉的事,周枝从入行以来见到过不少,但她没想到秦征说的不好是这种意思,他甚至不曾在她面前提过,一直以来都是独自一人承受。
周枝心里清楚,就算她现在开口问,秦征也不会把真相全部告诉她,他就是那样执拗又倔强的个性,习惯把一切粉饰成最平和的模样再揭开给她看,所有丑陋的、阴暗的、见不得人的表面,都装做若无其事地憋在心里。
他看起来松散慵懒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心里却藏着太多无法和别人分享的往事,这么多年,只能一个人背负着沉重的包袱,不被理解地生活。
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问秦嫣有关秦征的成长经历。
秦嫣头一次沉默了很长时间,她低着头,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地干干净净,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其实不姓秦,和秦征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关系。”秦嫣眼眶有些薄红,蓄着晶莹水光,“七岁那年他带我回家,一直把我养到这么大,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所以我把自己的姓改了。”
周枝默默听着,心猛力揪了一下。
秦嫣是秦征的母亲孟宛佳在外面和别人生下的孩子,她当时年轻漂亮,和秦凯民各玩各的,连秦征生下来都是直接扔给保姆带,更何况她。
但秦嫣的情况更为特殊,她三岁的时候还不能开口说话,孟宛佳带去医院检查发现她患有先天性自闭症,这让本来就不喜欢她的孟宛佳视秦嫣为自己人生的耻辱,干脆把人扔给保姆带到乡下养眼不见为净。
照顾她的保姆以前照顾过秦征,他和家人没什么感情,却和照顾他的保姆感情很深,每年都会去州镇看望她。
在知晓秦嫣的情况后,秦征本来没打算管,他那时候自己只是个屁大点的孩子,自己的生活过地一塌糊涂,哪里有精力照顾一个有缺陷的孩子。
也许是因为秦征长得太像孟宛佳,住在州镇的那段时间,一到晚上,秦嫣就会抱着娃娃跑到他床上睡觉,固执又天真地把他当作自己的妈妈。
也是在那年春节过后,他把秦嫣带了回去。
照顾一个自闭症儿童是一个耗时耗力耗钱的长期斗争,有时候就连大人也避免不了崩溃想就此放弃,秦征却从来没有表露过丝毫不耐烦,该治疗治疗,该配合配合,每天最忙的时候睡不到三个小时,第二天又得去上课。
然而时间精力是投入进去了,但秦嫣的治疗仍没有起色,秦征也不着急,他似乎习惯了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方式,依旧按照原来的节奏生活。
直到秦征大二那年,秦嫣目睹他因为一条编织手链和她的家教老师傅涵颖撕破脸。
周枝听到这里,隐约察觉到细枝末节的端倪。
那条手链是秦嫣按照傅涵颖的要求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很早之前她给秦征编过一根一模一样的,他一直戴在身上。
到了那天秦嫣才明白,原来傅涵颖只是利用她戴上那根一模一样的手绳,然后和秦征手上那根伪造图片,在生日那天发布了一条莫须有的动态。
周枝突然想起自己看到的那张图片,原来所谓的情侣红绳都是一场人为捏造的误会。
傅涵颖删掉那条动态后,从家里搬了出去,也是从那天开始,秦征再也没有戴过那根手绳,反而打了对耳洞戴着一对色泽单一的耳钉,一直到现在表层氧化褪色了,都还戴着不离身。
秦嫣曾经好奇问过他为什么要戴这么娘炮的东西。
秦征摸了摸耳垂上金属质地的耳钉,头微微仰起,想在缅怀什么,语气低缓,“这是她的东西。”
周枝低下头,一个强烈的猜想在脑海成形,她突然想起自己刚打耳洞那天,秦征在宿舍楼下给她抹药,取下耳钉后似乎就没有还给她。
她当时没注意,重逢后看他戴耳钉虽然觉得奇怪,但只当秦征是当作装饰品戴在身上,但现在细细想来,一个破旧不堪的耳洞有什么值得保留的,只是因为这是她的东西。
当年她随手丢给他的耳钉,在分手后,他居然收起来戴了七年。
他一直把她放心上,放在耳畔,种种明显的迹象摆在眼前,无一不在宣告着他深入骨髓般细节又直白到从不掩人耳目的爱意,而她却迟疑地什么都没有发现,让他一个人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守着她的影子,等她回来。
秦征来接人的时候,就看到周枝坐在人行道的长椅上发呆,她长发被风卷地有些凌乱,偏成一缕斜在左肩后,右边落了几片碎发,在风中轻晃,不时贴到额头却不自知。
她似乎有点入神,连他什么时候走到身边也不曾发觉。
霓虹灯五光十色,却照不亮她的双眼。
秦征站在风口,像一堵天然的保护屏障,他低头把那一缕头发从周枝额前扯下别到耳后,目光扫过眼下那抹被高跟鞋磨出红印的脚踝,有些心疼。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周枝拦腰抱住,她的小脸贴在腰前,手上力度越来越紧,恨不得死死勒住他不放开。
“都知道了?”秦征大掌贴在周枝脑后,轻轻拂过。
在来的路上,他从秦嫣那知道他们今晚遇到陈维文的事,那些一直隐藏着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不堪,兜兜转转还是被她撞破了。
她这会这么伤心,指不定是秦嫣添油加醋又说了什么。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该自己说,迂回一点意思差不多表达清楚,她也不至于这么难过。
周枝抬起脸,露出一双通红明显哭过一场的眼睛,眼底水濛濛地望着他,双颊微扁,带着几道晕开的泪痕,看上去楚楚可怜。
秦征掏出纸给她擦眼泪,周枝不说话,他就静静地看着她。
周枝看到他耳垂上那对耳钉,刚压下去的泪水又涌了上来,跟阀门失灵的水龙头似的哭个不停,但她又没声,只小声抽泣,细碎的抽噎声一来一回,让人心都碎了。
手上沾满了滚烫的眼泪,秦征头一次见她哭地这么凶,有些束手无策,只得放低声音哄她,“没事了,小哭包。”
“再哭就丑了,丑了我可不要你了。”
周枝闻言眼泪流地更凶,一滴一滴往下滚,全砸在秦征擦眼泪的手上。
他立刻改口,“要的,变丑了我也要。”
温声细语把好听的话全说了个遍,周枝还在哭,秦征没办法,自己养的祖宗只能自己哄,他边给她擦眼泪边点开手机准备给秦嫣打电话,“秦嫣跟你说什么了?好好一个人弄成这样。”
“你别找嫣嫣,是我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周枝一把抢过手机,揣在兜里不给他。
见人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秦征由着她把手机拿走,捏住下巴抬起周枝的脸,动作轻柔地给她擦眼泪,语气颇为无奈却极其宠溺,“别哭了,眼睛都肿了,小祖宗。”
周枝发泄完情绪,也觉得有些难为情,她抽走秦征手里的纸,低头抹眼泪。
秦征半蹲在周枝面前,伸手去脱她的鞋,周枝猝不及防抖了下,茫然地看着他问:“你干什么?”
秦征把鞋脱下来,拧眉看了看她脚后跟磨出来的血泡,啧了一声,直接把她的脚揣在怀里,“以后这玩意少穿,疼不疼?”
周枝刚憋下去的泪意又酝酿了上来,她咬了咬唇,尽量避免大幅度的动作让路人注意到他们,“不疼,你先放开,我还得回去呢。”
说完就要把脚伸出来去穿鞋,秦征用手并住她的双腿,将人按了回去,另一手捞起高跟鞋放在椅子上。
“别动,再穿着这双鞋走回去你这双脚就别要了。”他说着背过身,脊背往下弯,半蹲在周枝面前,落在背后的手晃了晃,“我背你回去。”
周枝不太好意思,“我很沉。”
“又不是没抱过,上来。”
“别人在看。”
秦征抬头往前看了一眼,眼神里写着非礼勿视四个字,围观群众立刻散了,他又摆了两下手,“上来。”
周枝趴在他宽阔温暖的后背,手臂环着他的脖子,脸贴着脸,耳鬓厮磨间擦起令彼此心颤的温度。
人行道上人影微薄,拖出两道紧紧依偎的身影,
他们心脏贴着心脏,怦然跳动,只有暖光的路灯和头顶星月相伴前行。
周枝盯着隐没在发间发出细微银光的耳钉,她紧张地拢了拢双手,攥住秦征的衣服,嘴唇张张合合,呼出的热气让秦征耳麻地受不了,他刚想说话,只听她轻声说:
“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一章或两章就正文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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