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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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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星入梦》
作者weibo@晋江时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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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海城市的夏季总是又闷又热,只是站着都汗流浃背的。
海湾公园的u型场有一群男生在练花式自行车,肆意挥洒汗水的模样像树枝上不知疲倦叫个没完的蝉。
都是十五六的年纪,他们怎么这么有活力!
林曼星是真的佩服。
这个月有花式自行车的社团赛。
边朗代表一中参赛。
上场比赛,他玩的招式难度大。
有人拍下视频传到网上。
屏幕里,下压的黑色鸭舌帽遮住大张脸,黑t上的铆钉、棱角分明的唇峰都透出一股不好惹的气息,可嘴角那抹得意的笑配上干净利落的动作,吸睛又拉风。
视频发出一小时就有上千条评论。
因为那个视频,今天来看比赛的人特别多。
上场前,边朗单膝跪地,拿工具检修车子。袖子上撸,露出健硕的肱二头肌,肌肤蒙汗,脸颊有两道黢黑的车油印,精致的五官突增几分粗犷。
周围有女生开玩笑——
“他怎么这幅糙汉样还是这么帅啊!”
“别修理车了,修理我吧。哈哈哈……”
……
类似的话,林曼星听到不少,今天也不是为他来的,一脸无感地踮脚往前挤。
听说六中的校草会参加,海湾公园离补习机构不远,上完课顺道来看看。
人多拥挤,她的个子不占优,踮脚从人头间的缝隙看比赛太累了。
站没一会,退出人群,坐在凉亭长凳上玩手机。
边朗比完,从后场绕过来找她。
“怎么不看了?”
“人太多看不到。”
边朗俯身,拍拍肩膀,“要不坐我肩上?我扛着你看?”
想到刚才那些人的玩笑,林曼星连忙摆手,拒绝成为目光焦点。
眼前人一举一动都惹眼,她可招惹不起,收掉手机问:“我要回家了,你呢?”
“要和社团的人商量点事。等我吧?一会我骑车送你回去。”
“行吧……”
社团赛采取的是积分制。
边朗和同学聚在快餐店讨论下一场由谁参加。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边朗低头瞄一眼,坐到隔壁桌去回——
【小星星】:我在便利店里等你。
【朗】:下次比赛我要上场,你还来吗?
【小星星】:几号比啊?
【朗】:二十号。
【小星星】:我来不了欸,我要去看篮球赛。二十号是你们班对十二班耶!
【小星星】:十二班的周徊会参加呢!
市教|育|局要求各个中学多组织课外活动,一中担心课外活动耽误教学进度,将篮球赛安排在暑期的返校日。
边朗切到班级群,体育委员正在张罗篮球赛的事。竞赛班没人报名,体育委员在按学号抓人参加。
边朗犹豫三秒回——
【朗】:我参加吧。
【体育委员】:太好了!
【朗】:要练习吗?
【体育委员】:不用,有人参加,给学校交差就行,输赢无所谓。
边朗坐回同学这桌,涂掉参赛名单上的名字,“二十号我们班有篮球赛,这个我不参加了。”
何茂抓住他的手,“别呀,篮球赛我替你去。”
边朗淡淡道:“已经连续比两场了,我累了。”
此话一出,别人再不好说什么,商量着另选人参赛。
边朗随手抛出车锁钥匙。
陆震宇会意地抬手接住。
边朗抓包背上,“没我事,我就先走了。”
陆震宇家的快餐店开在海湾公园附近,一层是餐厅,二层是住房。边朗的死飞都存在他家,要练习再过来拿。
玩花式的大多骑死飞代步。
死飞和普通自行车不同,飞轮是固定的,车轮和链条能同步转动,可以通过反踩踏板倒着骑车,玩出多种花样。
有的车手用荧光颜料装饰车身,夜间上路,像颗拖着长尾的流星贴着地面擦过,非常酷。
按规定死飞不能上路,但青春期的男生对危险没什么概念,年轻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在一些管制不严的路段,会偷骑加装制动装置的死飞上路。
边朗不同,只在场地内骑死飞。
陆震宇搞不懂,边朗玩花式两三年了,以他的技术,骑死飞上路不是难事。
陆震宇歪头,视线瞥向外面的自行车棚。
漆得花里胡哨的七八辆死飞里有一辆低调的纯黑。
深不见底的黑倒也随主,让人捉摸不透。
玩着最炫的招式,却骑着最土的车子。不喷漆,不改装,真是白瞎那么多钱买这种车。
有钱人的喜好真难捉摸。
陆震宇不想了,替他收好车锁钥匙。
边朗掏出另一把车锁钥匙,走没两步又折返回来,“借用下你家浴室”
陆震宇指二楼,“去我房间那个吧。”
边朗问:“附近哪有自行车铺?”
陆震宇眼睛一亮,“哟?想喷漆还是改装车?”
边朗摇头,“想把车后座加固一下。”
陆震宇视线右移,落到边朗骑来的另一辆普通自行车,看到加装的后座,刚才的疑问似乎有了答案,低声调侃:“为了让你家小星星坐得更舒服阿?”
边朗没回话,白他一眼,闷头往二楼走。
林曼星看完最新一集《柯南》,边朗正好过来。
她暂停播放,摘掉一边耳机。
“聊完了?可以走啦?”
边朗接过耳机戴上,伸手按住进度条往后拖动一截,再点继续播放,“结尾彩蛋看完再走。”
“狗子,你们竞赛班的有说下学期的分班安排吗?”
“没。但有小道消息。”
“周徊有机会跟你一个班吗?”
边朗肩膀垮塌,脑袋歪向一边,无精打采的。
动画播放结束,又从头开始播放了。
边朗还是没回应。
林曼星手臂弯曲,用胳膊肘戳他,“说话呀。周徊下学期会不会跟你同班阿?”
边朗抖腿,啧一声,扯耳机线,接住从她那掉落的另一半耳机塞进他另一边耳朵。
“你最近怎么老是提他?”
“就……好奇问问嘛。”
边朗扭动肩膀,“我肩膀酸。”
“懂了!”林曼星速速起身,绕到他身后,两手拇指压上肩胛骨,另外四指捏着肩膀轻轻揉捏,“狗子,这力道可以吗?”
边朗挑眉,“叫我什么?”
林曼星上半身佝着,咧着嘴笑,语气添了几分恭顺,“朗哥,这个力道行不行阿?”
“马马虎虎吧。”
揉捏一会,林曼星嘟哝:“可以了吧?我手都酸了!”
边朗像只被撸顺毛的狗,舒展开的身子往桌上一趴,说话语调都变得慵懒,拖着长长的尾音。
“手酸就改锤的。”
好听的低音炮因为说的话太过欠扁,林曼星气得直翻白眼,两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啪啪地锤他。
“爽吗?”
“还行。”
林曼星咬牙,加重力道。
“这样还爽?”
“爽阿。”
林曼星拍他后脑,拉过凳子,坐到旁边,“不锤了。”
边朗直起身,摘掉耳机,侧向她坐,一手搭在她椅背,一手撑在桌面,手背托着下颌,“生气了?”
林曼星撇嘴,“你皮糙肉厚,锤得我手疼!”
边朗笑着去拉她的手,“我看看。”
林曼星躲开,把东西收拾进包里,“不回答拉倒。反正我开学就知道了。收拾东西回家!”
边朗帮着递东西,“我和他会同班的。”
“真的?”
“真的。”
“耶!回家回家。”
边朗去自行车棚取车。
“今天看到六中的那个校草了?”
“看到了。”
林曼星岔开腿,跳坐到自行车后座,两手抓在车椅下方。
边朗也跨坐上去,“觉得怎么样?”
“一般。还没你好看。”
边朗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拉扯书包带,反背到胸前。
“天晚了,我会骑得快一点,抱着我才安全。”
“哦……”林曼星没多想,抬手要像往常那样抱他的背包,手指触到他后背,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颤动下再往回收,伸长脚去踢他的鞋,“你怎么把包背到前面去了?”
“背在后面热。”
“那我抱哪啊?”
“抱着我。”
“啊?”
边朗落下脚,修长而有力的腿撑在地面,固定住车子,手松开车把手,背到身后,不用回头看就准确地抓住了林曼星的手腕往前拉,环到他腰间。
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又重复一次,“抱紧我。”
林曼星有点犹豫,只是虚虚地环着。
边朗两腿一松,离开地面,踩上踏板,抓着车把头往右一拐,蹬出自行车棚。
林曼星的身体随车启动的惯性往后倒,忽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人惊慌,下意识地抱紧能固定身体的东西——
边朗的腰。
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选了个下坡。
承载两个人的自行车比平时冲得快。
林曼星想锤他,可是车速好快,松手没一秒又收紧,整个身子都缩紧,抱得更紧。
“边狗!干嘛选这条路啊!”
“抄近道快。”
过了会,骑到平缓的大路,车速慢下来。
林曼星提着的心落地,手慢慢松开。
方才贴近的瞬间,林曼星闻到他身上散出的皂香。是淡淡的薄荷味,干涩中夹杂着一丝凌冽。
边朗身上还是一件黑t,现在低头看到运动裤侧面的logo,才意识到他换过一身衣服了。
“洗澡换衣服了?”
“嗯。出汗了。”
“你还挺讲究的。”林曼星揪住他衣服下摆,“我不着急回家,你骑慢点。太快了,我害怕。”
“好。”
他的书包背在前面,布料贴着林曼星的手臂摩擦。
书包的布料应该是粗的,可她觉得那块触感好光滑,还凉丝丝,湿漉漉的。
好奇怪啊。
林曼星伸手去摸,“咦?你怎么在书包背面贴了清凉贴?”
“热。”
怕你热。
自行车驶入环岛沿海线。
晚上有沙滩音乐会,已经有歌手在热场了。
音响里传来陈奕迅《十年》的伴奏。
林曼星靠在他后背,跟着哼歌。
此刻,十年对她只是一个数字、一个时间量词,她还不懂歌词的含义,也不懂十年在一个人的青春里代表着什么。
更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她被压到床上,耳鬓厮磨之际,某人会告诉她,他的十年是如何度过,十年暗恋里又有多少心酸和欣喜。
第 2 章 揽星
每个学校好像总有那么几个人,要么因为成绩优异,要么因为长相出众,随便做点什么都能成为话题中心。
周徊和边朗都是这样的存在。
最可气的是两个人两样都占,既学习好又长得帅。
林曼星和边朗从小学就认识,刚开始她是他后桌,再来是同桌,升入初中,边朗一个假期蹿高十五公分坐到最后一排去了。
从此最后一排成了全校的打卡点。
不管哪个班的女生经过他们班走廊,总要往边朗的座位瞟上几眼。
边朗的五官硬朗、立体,像美术课本上的石膏雕塑,脸上的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的成果,没有一根线条是突兀的、多余的。
他运动神经发达,各种比赛都出尽风头。大概也因为这样,身高领先同龄男生一大截。
人高,看谁都是视线往下的,有种睥睨天下的王者气息。
看到他如此受女生欢迎,林曼星还是有点诧异。
毕竟这人帅是真的帅,狗也是真的狗。
两人之间有种叫‘心愿卡’的小玩意,边朗专为她定制的。
一张巴掌大的小卡片,卡片上只有一句——
‘我,林曼星,自愿帮边朗完成心愿__________’
下方还有个空白行让林曼星签名的。
每次林曼星找他帮忙都要签这玩意。
“狗子,快上课了,你跑得快,帮我去买个东西行么?”
“行啊,一张心愿卡。”
……
“边朗!求救!寒假作业没写完,借我抄一下吧?”
“一张卷子五张心愿卡,签字吧。”
“这么多!你太心黑了吧?”
“你可以等开学看看是我心黑还是班主任脸黑。”
“……”
“不签,我作业拿走了。”
“签!朗哥!我签!”
……
林曼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愿意签字,后来发现他攒了一堆卡也没提过任何要求,就随便签了。
有时候,林曼星会发出疑问,“我是不是也要搞个心愿卡,下次也让你签?”
边朗接过签好的心愿卡,锁进抽屉,漫不经心地回:“随你。看你什么时候帮我了,我就签。”
林曼星印了几张心愿卡,但没找到时机让他签名。边朗成绩好,家里有钱,根本没有需要她的时候。
有天,林曼星看他竟不声不响地攒了一盒子的心愿卡,心像绑着个不定时炸|弹,恐慌地砰砰乱跳,觉得他是在憋大招。
还好,边朗第一次要求兑现心愿时,没提什么过分要求。
中考过后的暑假,边朗和朋友去旱冰场玩,遇上一个初学者。小朋友带着全套护具,不会但很勇,照猫画虎地学别人滑。
场内人多,小朋友不小心磕到别人脱下的护具,速度快又不会刹,眼看就要飞出场地,边朗刚好站在旁边休息,伸长腿帮着挡了一下。
多亏这一脚,小朋友摔在场边软垫上。
可边朗的腿骨折了。
腿上打了石膏不能动,住院又太无聊,他让林曼星来陪着。
边朗递出一张填写好的心愿卡念:“我,林曼星,自愿帮边朗完成心愿每天来医院陪他,从早到晚。”
林曼星伸出去接卡的手滞住,停顿三秒,倏地喊开:“每天!从早到晚!你就给我消一张心愿卡!”
边朗往后一仰,慵懒地靠在床头,“那你想消几张啊?”
林曼星不知道他有多少张卡,试探着报:“三十张?一天算一张?”
边朗举起一只手,“五张。”
林曼星噘嘴。
边朗又退一步,“十张。不能再多了。”
林曼星点头,“嗯!给我卡吧。”
眼看心愿卡都要落到她手里了,他像是反悔一般,手突然抓紧,又收回去了,弯腰把卡锁进床头柜。
“等我出院再给你。”
“啊!怎么这样阿。我又跑不掉。”
“以防你不上心。”
vip病房的床比普通病床大,他弯曲两臂,交叠地枕到脑后,打石膏的左腿捆得像肉粽,抬高一些,翘到旁边的板子上。
一脸惬意地呈大字型躺开,要不是那身病号服,林曼星还以为他是来度假的。
边朗狭长凤眸瞥过来。
明明人是躺着的,视线和林曼星齐平,那种冷傲的王者气息未减弱分毫。
“这几天让我高兴了,自然会把卡给你。”
看到他嘴角那抹吃定她的得意笑容,林曼星真的想揍他,想着至少得按着他的脑袋乱揉一顿。
是看到病号服,才勉强压下手。
随口应了‘嗯’,拿水壶往外走。
边朗问:“去哪?”
林曼星有气无力地回:“打水。”
边朗轻啧,“你哭丧着脸,我心情怎么好?”
林曼星嘴角上扬,努力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少爷,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你打水。照顾你是我的荣幸。请问这样满意否?”
边朗憋着笑,“满意。去吧。”
医生推荐他用两根拐杖拄着走,边朗不喜欢,搞来一辆轮椅,早上要林曼星推着去散步,晚饭后要她推着去消食。
刚开始林曼星是为了消卡答应他这些条件,后来两人在病房一起写高中的预习作业,边朗会教她题,病房也比家里清净得多。慢慢地,林曼星还有点喜欢待在病房。
休养一个月,边朗拆掉石膏,换成夹板。他能拄着拐走了,但还是喜欢让林曼星推着到处去。
下午,太阳西斜,光线柔和。
边朗仍戴着墨镜耍帅。
歪着身子,像个大爷似地瘫坐在轮椅上,一手手肘撑在轮椅扶手,指挥林曼星往哪走。
他说想看花,她就放下轮椅的刹车,停在凉亭。
有个病人也到这里乘凉,看着边朗,感叹一句,“小小年纪就不能走了?可怜阿。”
有墨镜遮挡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上一秒还在笑的嘴角凝住,慢慢下撇、绷紧,手指烦躁地敲着扶手。
病人继续问:“还戴墨镜?眼睛也不好吗?”
林曼星回:“瞎了。”
病人看边朗的眼神更怜爱了,“真可怜阿。”
林曼星走到旁边和那人聊天。
直到边朗冷冷提醒:“我要去做检查了。”
做完常规检查,林曼星推他回病房。
林曼星拿出作业本要写,边朗丢给她一本推理杂志,“念给我听。”
“啥?”林曼星消化三秒,“你自己不会看?”
边朗指着墨镜,“我不是瞎了吗?”
林曼星没理他。
边朗拿出一张心愿卡,“林曼星念给我听。”
林曼星收掉作业,坐过去,翻开杂志开始念。
念到晚饭时间,她从小冰箱里取出一盒排骨汤放进微波炉,这是她中午带过来的,那时边朗已经吃完,就暂存在冰箱里。
热好,端上桌。
边朗舀了一勺喝,“安阿姨手艺变差了……”
林曼星翻白眼,“是我炖的啦!”
“你?”
“是啊!我今天五点起床,六点去菜市买了最新鲜的排骨,加了淮山和莲藕炖了四个小时呢!”她盖上盖子,往回收,“不喜欢拉倒。”
“等等。”边朗按住,手抱着罐子,一点点挪回来,他直接用大勺舀汤喝,喝得眉开眼笑的,嘴里仍不服输地说,“勉强能喝吧。”
待他喝完,林曼星收拾好东西要回家。
边朗拿出两张心愿卡给她。
林曼星难以置信地接过,“善心大发了?还多给我一张?”
边朗舔舔嘴角,回味排骨汤的滋味,“今天心情不错,赏你了。”
又一周,边朗还是得拄拐,但可以出院了。
出院前一天,林曼星帮着收拾东西。边谚让人送来几个果篮分给医务人员。
林曼星提东西出去送。
医院在搞电路维护,走廊搭着几个木架子。
林曼星小心地绕过,送完往回返的时候,忽然身后有人在喊小心,她下意识转身查看,刚转过脸,身子还没转过去眼前就闪过一个黑影,跟着有道力把她往左扯,她踉跄一步,然后前额一暖,似乎是碰到一个硬物。
啪嗒。
有东西在脚边擦过。
林曼星低头,又抬头,是放在木架边缘的一个工具箱倒了,里面的锤子和扳手掉下了,就落在她脚边。
不远处的病房门口有辆轮椅,空的。
本该坐在轮椅上的人站在她面前,一手抓着她胳膊,另一手环着她肩膀,宽大的手掌展开包在她脑后。
事发突然,林曼星愣神许久,站在她眼前的边朗也是。
两人挨得近,林曼星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好快阿。
比跑完八百米还快。
她抬手按在自己心口,她的也是。
工人走过来道歉,捡走掉落的工具。
两人没大碍,应和几句,边朗就牵着呆呆傻傻的她往病房走。
“受伤了吗?”
“你能走啦?”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口提问。
“没受伤。”
“能走了。”
又是在同一时间回答。
林曼星锤他肩膀,“那你还装不能走,让我推你!”
边朗扯出抹笑,玩味地说:“心愿卡哪有那么容易让你完成。”
林曼星不放心,扶着他回病房。
边朗两手撑着座椅扶手,慢慢坐下。
他歇了一会,忽然摆手让林曼星先回去。
回到家,林曼星收到他的信息——
[星]:今天谢谢你拉我那一下!你家司机明天几点去接你啊?我早点过去帮你拿东西上车。
[狗人]:明天我爸派人来接我了,你不用过来了
[星]:确定?你东西好多的,不要我帮忙吗?
[狗人]:嗯。这个月你老在我眼前晃,腻了。
林曼星捏着手机屏,咬牙切齿的。
这个狗人,就没法让人多同情一秒。
不要她去最好了。
林曼星开心地数心愿卡,一个多月时间,预习作业写完了,心愿卡也赎回三十五张。
还有一个月才开学,还有一个月能玩。
拜狗人所赐,中考后的暑假过得还算充实。
**
之前林曼星和丁咏珊聊天时,说住院期间,不少女生来探望边朗。林曼星搞不懂,真的有人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顶着酷暑来看他。
没想到仅隔一年,林曼星也做出她曾经难以理解的行为。
本该在补习机构上课的她请假一天,顶着酷暑回学校看篮球赛。
因为周徊要上场。
周徊和边朗是两个不同类型的帅哥。
边朗冷酷又拽,好像谁都看不惯。
而周徊似清风朗月,规矩地穿着校服,脸带如沐春风的笑。
有两个风云人物参赛,机会难得。
不少人返校来看比赛,林曼星去补习机构拿了作业再过来,还好丁咏珊来得早,给她占了个好位置。
哨声一吹,边朗率先截过球,连过三人,一跃投篮,先下一分。
周徊不甘示弱,联合同学一左一右地夹着边朗,伸手去抢球。队友先抢到球,折过身带球冲向对方那半场,周徊紧跟其后。
两人配合默契地带到篮下。
边朗也追上来了。
队友被边朗拦住,将球抛给周徊。
周徊高跳扣篮,扳回一分。
比赛就这样胶着地进行。
一直到后半场,双方的比分还是拉不开。
边朗朝队友使眼色,用了个假动作骗开周徊,带球继续往前。周徊反应过来,要跳起来拦,被追上的对手挤到一边。
边朗压着终场哨高抛投篮。
篮球垂直入框,落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周徊疲乏,又被对手撞到肩膀,一个没站稳,往左一倒,摔出场地。
裁判举手,“竞赛班赢。”
场边竞赛班的同学一拥而上,围着边朗欢呼。
另一个班的同学则围着周徊询问情况。
边朗站在人群中央愣神。
那么嘈杂的环境,他的耳朵却像是自动镀上一层硬膜,屏蔽掉周围的所有声音。
眼睛也像装了慢放镜头,隔着人群,他清楚地看见林曼星弯着腰,满眼焦急地站在周徊那边。
同学勾住边朗肩膀,“我们班赢啦!”揉着他脑袋,又问,“边朗,你怎么不开心啊?”
边朗落寞低头,“赢了比赛又如何?”
隔了会,周徊由同学搀扶着坐到场边,他俯身揉揉脚踝,摆手跟旁边人说没事。
周徊走过来和边朗握手,祝贺他们。
比赛结束,两班人没马上散去。
这是半决赛,决赛要开学后再举行。
裁判在算分,排场次。
他们等在旁边。
边朗脑袋上披着毛巾,垂头坐在长凳上休息。整场比赛他跑动距离最长,扣篮次数最多,累得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有人拍他肩膀。
边朗没理会。
熟悉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还带点娇。
“朗哥?”
边朗抓下毛巾,“怎么了?”
林曼星递过来一瓶水。
是玻璃瓶的气泡水。
还是他喜欢的柠檬味。
边朗拧着的眉展开,眼底的阴郁消散一半。
林曼星坐到他身边,又塞过来一瓶气泡水。
“今天吹的什么风……”边朗笑着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发现林曼星的目光仍落在对手那半场,在周徊的身上。
边朗起身,站到她面前,严严实实地遮住。
林曼星也站起来,“你帮我拿给周徊,可以吗?”
林曼星去小卖部的五分钟,周徊身边围了三四个女生,她不好意思过去。边朗这边也有送水的女生,因为他不理人,那几个女生陆续走开了。
林曼星挤过来,想让边朗帮忙送水。
边朗抓着毛巾擦汗,“我很累。”
林曼星抿唇,“我给你签心愿卡。”
边朗挑眉,一脸得意。
林曼星眨眨眼,“你说吧。要我签几张。”
边朗竖起一根食指。
林曼星欣喜地拍手,“只要一张?!”
边朗指头左右摇动两下,鼻腔哼出一声冷冷的,“一百张。”
第 3 章 揽星
一百张!!
林曼星怀疑他是累到脑子停止运转了,怎么能说出这么离谱的数字。
周围还有不少人,她没和他掰扯,伸手要拿回两瓶气泡水。
边朗还了一瓶,另一瓶怎么都不肯给了。
食指和拇指捏着瓶盖,用力拧开,当着她的面灌下去大半瓶。
林曼星无语。
探头,目光越过前面的‘大山’,看向左前方的周徊。周围的女生都散开了,他一个人坐在那休息,凳子上有三五瓶矿泉水。
林曼星捏紧手里的玻璃瓶,决定自己去送水。
走出两步,月匈前一紧,书包带被人扯住,校服勒出褶皱,林曼星喘不上气,身后人还没有放手的意思,另一手捏住她肩膀,硬生生拽回来。
边朗松开书包带,强势地抽走气泡水,“我去送。老实在这待着。”
“哎!一百张心愿卡我不会签的!”林曼星追赶两步,揪住他运动服下摆。
边朗轻啧,“不用。免费帮你。”
林曼星赶紧松手,喜笑颜开地绕着他转了一圈,像只发现蜜源的小蜜蜂,兴奋得不得了,踮脚锤他肩膀讨好,“辛苦你啦!谢谢朗哥!你要跟他说是我送的噢。”
两人是在补习机构认识的,经常坐在前后桌,仅是互相知晓姓名的关系,她怕周徊记不得自己,特意强调班级和姓名,教边朗要怎么介绍她,“要说是高一七班林曼星送的!”
“知道了。”
拥有大长腿优势的人到这刻行动忽然变得缓慢,也可能是林曼星心里紧张,觉得他走得好慢。她耳畔的心跳都跳了好久,手心也湿滑一片,边朗才走过去。
她屏住呼吸,看他把气泡水交到对方手里。
两人站着说话。
边朗依旧是没什么表情,酷得像个雕塑。周徊眯着眼笑,往他身边一站,两人一个是冬天,一个是春天。
林曼星则站在夏天里,心里的小人急得上蹿下跳,恨不能把耳朵贴到他们嘴边,听他们在说什么。
周徊:“谢啦。”
边朗:“她送的。”
边朗侧身,让出视线。
周徊也侧身转向她。
可能是边朗跟他提起自己了吧。
林曼星紧张地咽唾沫,抬手将刘海别到耳后,顺带整理下发型。
周徊笑着朝她点头,用口型说‘谢谢’。
林曼星摇头,也用口型回,‘没事’。
其实应该趁着现在过去和他说点什么,让周徊记住她,但林曼星不知道要说什么,也没那个勇气。边朗还在旁边,她不想让他看笑话。
刚好周徊班上有人叫他,林曼星礼貌和他招手,就算道别了。
周徊摸了摸玻璃瓶,又低头看别人给他送的矿泉水,嘟哝一句,“怎么不买冰的阿?”
边朗语气不太友善,“剧烈运动后不能喝冰水,会刺激胃肠道。懂不懂?”最后三个字尾音调高,微蹙的眉头,锐利的眼神,几乎是把‘别不知好歹’五个字印在脑门上。
周徊面色有些难堪,唇线绷直,垂手将气泡水放到长凳上,和那些冰矿泉水放在一起。
他没再理边朗,转身走到另一边去。
裁判这边排好比赛场次,边朗回到竞赛班的队伍里,和同学们商量下一次由谁上场。
十二班淘汰了,周徊不会再上场了,边朗也没心思再比,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捞起挎包,单肩挎着往校门走。
经过场边的休息区,十二班的人都收拾东西离开了,长凳空荡荡的,只剩下林曼星的那瓶气泡水碍眼地立在中央。
唯独留下这个,周徊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可林曼星还不知道。
边朗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周徊不懂林曼星的好,也不喜欢她。
边朗心情复杂,暗爽又心疼,像含进一颗柠檬薄荷糖,酸酸涩涩,透心凉,可琢磨一会,还有一种后反上来的甜。
他长腿迈开,挎着包,快步离开。
没两分钟,又折返回来,左右瞄一眼,确认周围没有人,伸手快速抓起玻璃瓶,塞进包里。
回到家,边朗歪头枕着手臂,趴在书桌边。
玻璃瓶放在桌角。
窗帘大开,阳光洒进房间,透过玻璃瓶,汇聚成一束光,落在边朗脸上,光斑闪烁,晃得边朗眼睛疼。
忍了一会,他伸手去拉窗帘。
房间暗下来,玻璃瓶底部仍拢着一个光点。边朗仔细盯着看,发现瓶子侧面有个人为的划痕。
他握紧瓶子,拇指压在划痕上摩挲。
许久,他摸出那是个‘爱心’。
划痕乱七八糟的,有几道都划出格了,也就他有耐心,这么仔细地摸,才能知晓她笨拙的心意。
边朗拧开玻璃瓶,报复性地一饮而尽。
喜欢的柠檬味到这刻只剩酸涩,一点不好喝。
气泡水全是气,边朗瘪着嘴,也憋了一肚子气。
‘叩叩’
郑兰敲门,过来问边朗晚上想吃什么。
“问我爸和周阿姨吧。”
“他们晚上不回来。”
“我都行。简单点就好。”
郑兰在边家工作十五年了,是看着边朗长大的,一眼就看出他心情不好,泡了一杯热可可送进来,“喝点甜的会好一点。”
“兰姨……”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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