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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大王【www.xiaoshuodawang.com】第一时间更新《春日狂想》最新章节。

尖音骤停。

踩着后半句的尾调,门后阴影里,顶着一头白毛的陈不恪懒撩起眼,一步踏出。

“抱歉。”

白毛顶流神色漠然冷淡,他甩了甩微微酸涩的手腕,敷衍说着,侧脸望向没了女孩身影的空荡长廊:

“……弄错方向了。”

为首的男人惊骇过后,原地表演了个川剧变脸:“陈、陈先生?您怎么过来了,这也没人通知我们,哎哟对不住对不住,刚刚不知道外面是您,我们几个撞门没弄伤您吧?”

“没事。”

陈不恪散漫地收回视线,“进门吗。”

“进进进,您先请。”

“……”

陈不恪侧转了身,跨进门内。

宴厅里这会都在看这边,随着那头白毛和下面那张清隽面孔晃进视野,一时厅里哗然。

殷勤跟在旁边的男人正寒暄着,目光扫见陈不恪露在光下的手——

冷白手背上一片刺眼的红。

男人一惊,冷汗下来了:“陈先生的手是刚刚在外面弄伤了吗?我这就让人来给您处理。”

“不是,不用。”

“啊?不是吗?”男人转了一半的身只好又调回来,“那您这是?”

陈不恪半抬着手,对着那片红,低眸停望了一两秒,他忽然不太明显地笑了。

“家里养猫,猫挠得。”

“……?”

·

却夏躲去了这层楼的女士洗手间里。

好在五星级酒店的卫生间也是五星级的标准,瓷砖墙面擦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蚂蚁上去都得来个腾空三周半落地再劈个叉。

空气里弥漫着清新剂和某种奢牌的果木香香水的味道。

却夏安心坐在马桶盖上。

只要秦芷薇不找她,她可以咸鱼瘫瘫到晚宴散场。想来陈不恪都去了,秦芷薇应该记不起还有她的存在。

而洗手间向来是各类八卦的汇聚地。

今晚这层两个宴厅包场,进出的都是圈里人,聊起来的也都是圈里八卦。

却夏靠在隔间的墙边,百无聊赖地玩着通到第四千多关的开心消消乐,那些压低在洗手水声间的聊天还是会零碎漏进来。

人们的关注点也依旧没什么新意。

跳不开什么“双料影后与当红小花的王者之争”,什么“白毛顶流为爱下海接拍现偶只为芷薇”,什么“秦芷薇今天又穿了x家奢牌的高定戴了xx家珠宝的全球限量款”……

却夏听得犯困。

又通一关,她关上手机,靠在墙边阖上眼。

薄薄的隔间门外,声音隐约递进来。

“想不到陈不恪竟然真来了,看他工作室微博,今晚才结束通告就赶过来了,真爱啊。”

“可秦芷薇都笑得跟花儿一样了,陈不恪还特冷漠哎。”

“那是陈不恪,他对谁不冷漠?你忘了前两年那个半夜脱光了爬床的名模?他可是一条浴巾就把人扔出门了,不然圈里能传他是gay吗?他能为秦芷薇来就已经算轰动了。”

“也是。”

“说起来,头一回听说他参加这种私人性质的圈内晚宴,够秦芷薇吹一年了。”

“唉,羡慕不来。”

“……”

隔间门内,女孩薄刘海下的白皙眼睑轻抖了抖,仍阖着。

但却夏的困意却越来越淡。

斗争了片刻,女孩睁开眼,眼神复杂地看向一直被自己放在腿上的东西。

一只黑色棒球帽。

白毛顶流的东西和他人一样张扬,于是在帽舌边缘,深黑色上还多了一行花体的银色刺绣。

却夏拿指尖拂过。

“buke”四个字母在指腹轻刷过细微的刺感。

与之相随的,不久前那人单手抵着被不知道多少人冲撞的厅门,还神色懒慢地摘了棒球帽给她扣上的一幕,也不知道第几次闪回到她眼前。

她所看到的陈不恪,无疑和圈里盛传的他相去甚远。

是白毛顶流的bking人设立得太稳,还是……

却夏还在迟疑,隔间门外那两个人的交流却突然被一阵急促跑近的高跟鞋声打断——

“羌姐,导演让我来找你!”

“出什么事了?”聊天的两人停下,其中一个开口问。

“和成制片人一起来的资方代表,那位俞总,他非要让组里的女演员陪他喝酒。会场那边正闹得僵着呢。”

“让谁,秦芷薇?”

“哪能啊,是颜雨梦。”

“不是秦芷薇就行,走,回去看看。”

“……”

隔间门内,却夏眼睫一动,视线从棒球帽上抬起。

颜雨梦?

和她有矛盾的那个资方吗?

女孩安静坐了几秒,将棒球帽在掌心一折,她起身,推门,从没人了的洗手间里走出去。

宴厅里,和却夏离开时没两样。

多数人明面上仍是有说有笑的,各自拿着酒杯来往寒暄,场面和乐,若不是却夏提前听到而有意去找,也很难注意在宴厅一角持续着的僵持局面。

“雨梦,我们不该是这么生疏的关系嘛。你忘了,嗯?上回见面,我们不是聊得很开心吗?”

俞洋泽笑面和蔼,搂过女孩的薄肩:“既然已经这么熟了,几杯酒的面子你总要给我吧?”

“俞,俞总,我今天身体不舒服,”颜雨梦低着头,面色苍白,“我下次再,下次再陪你喝可以吗?”

“看看你,理由都不会找,”俞洋泽搂着女孩肩头的手用力捏了捏,笑里发冷,“大家都瞧着呢,你这样一说,那我成什么了,嗯?”

“……”

颜雨梦抖着手,在男人强行半搂着的怀里,接过那杯酒仰脖灌了下去。

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急得,中途还呛了下,她白着脸咳嗽起来。

“哎哟,你看看你,急什么这是?”

俞洋泽一副心疼模样,抬手在女孩单薄的背上拍着,只是几下后就慢了下来,他接近抚摸地停留在抹胸裙的露背处。

颜雨梦僵在那儿,眼圈都红了,却一动都没敢动。

几米外。

穿着吊带荷叶黑裙的女孩站在自助吧台前,侧颜清漠,眼神放空地虚着,像是在走神。

唯有纤细手臂随意搭在台边,两三根指尖抵着一柄红酒杯的底托,轻慢挪动,血红的酒液在杯里缓缓摇晃。

在黑裙红酒的反衬下,她肤色更白得像雪玉雕凝,透着种易碎的薄弱感。

别去管。

却夏在心底没起伏地咕哝。

不过一面之缘,圈里这种事多了去了,救得了一回救不了二三。

何况她救不了。

前途和名声,她不在乎,被封杀雪藏没戏可拍也没关系,她原本就只等着合约到期就原地退圈。

可颜雨梦在乎。如果看清了反抗的结局,那对方未必愿意承受与之相应的代价。

更可能还会怪她多管闲事。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傻子才做。

女孩垂眸,捏着红酒杯的纤细手腕一抬,一句低声自语就着红酒咽下去:“小明108岁的爷爷证明,不管闲事活得长。”

酒杯放平,她细眉浅蹙,“……这句好像在什么时候说过?”

三思无果,却夏欣然放弃。

她放下酒杯,转身,朝远离事端的相反方向走去。

身后。

“对不起俞总,我实在是喝不下了,我酒量太差了……”颜雨梦僵涩地躲避着俞洋泽的酒杯和手,声音都颤得带上了哭腔。

“雨梦,你怎么能这样敷衍我呢?我听了好伤心的,”俞洋泽紧紧按着怀里女孩肩头,不让她退后,“明明听说你酒量不错,和别人能喝,到我这儿就三杯就多了?这不好吧?”

“我没有的,我实在——”

“这样,你问问你们成制片和何羌,让他们评评理?”

“我……”

颜雨梦顺着俞洋泽酒杯抬起的方向,哀哀望过去,对上了剧组的制片人和选角导演。

两人就在旁边小圆桌旁拿杯站着,神情微妙。

接到颜雨梦求助目光,制片人顿了顿,笑道:“雨梦,别太见外,俞先生也是看重想提携你,多喝一两杯也没事的,有你羌姐在呢。”

何羌还未来得及接话。

“就是嘛,你们制片人都这样说了,”俞洋泽爽快笑着,把怀里僵硬抗拒的女孩揽得更近更紧,带着酒气的话几乎要贴到女孩耳朵上了,“没事,你要是醉了,都用不着何羌,我送你嘛。”

“——”

颜雨梦脸色霎时惨白。

她扭头望向选角导演何羌,对方神色犹疑数秒,还是抬起酒杯掩饰着转开了。

颜雨梦心里一凉,绝望又失魂地低回头。

俞洋泽笑得更满意了,另一只手酒杯就往他怀里的女孩胸前送,没给她留半分躲避的余地:“来,雨梦,再喝这一杯,我陪你喝!”

“……”

颜雨梦颤栗着手,慢慢抬起。

啪。

举着酒杯的胳膊,突然被一只纤细的手凌空握住。

作者有话说:

白毛:老婆说要装不认识,委屈,但不听话.jpg

**

22、春日

那些伪装的和乐一瞬间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的画面。

以这个点为圆心的整圈, 忽地寂静下来。

俞洋泽第一反应就是要拽脱对方的手,可他没想到,挣扎之下, 酒杯里的酒都被他晃得洒了自己和对方半手, 攥着他的那纤细手指竟然纹丝未动——

像铁箍似的,几乎要陷进他肉里。

被阻止和被压制的双重羞辱, 顿时让他白面馒头似的大脸刷地一下漫上了红。

“你——你给我松开!”

“哦, 抱歉。”

女孩声音轻漠。

俞洋泽气极地瞪向来人。

吊带的荷叶黑裙, 雪白的肤色, 此时攥过他的胳膊垂回她腰侧, 也不过单薄得盈盈可握。

除了那双狐狸眼耷着不合时宜的困懒,女孩从颈到脚踝, 全都透着纤细的羸弱感。

应该半点威胁力都没有,是他最喜欢欺负的那种。

可现在俞洋泽一点遐思都没,充斥着他大脑的情绪只有一种:恼羞成怒。

她竟然敢?她竟然敢!

连制片人成思文和选角导演何羌都屁不敢放,她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 竟然敢当众落他的面子、打他的脸!?

宴会厅里这会儿稍微起了点动静,但俞洋泽清楚, 所有人都拎着耳朵偷着眼睛,巴不得凑上来好好围观。

他要是不找回这个面子,今晚之后他就是全圈子的笑话!都怪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这片刻间, 吓得丢魂的颜雨梦已经从泪眼婆娑里认出了却夏,她神色更慌。

趁俞洋泽气得松了手,她连忙过去推却夏:“别, 你别…别……”

颜雨梦声音颤得太厉害了, 一句话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也没说完。

却夏低眼望着, 心里轻叹。

“没事。”

她一顿, 抬手,不太熟练地摸了摸女孩被揉得发红的肩,然后却夏轻着声音低头,半玩笑地安抚:“你不是崇拜我么。”

颜雨梦眼泪直打转,还想说什么。

“被崇拜是很麻烦的事嘛,”却夏轻着声叹,手上力度温和而又不容抗拒地,她把颜雨梦拉去身后,“先去洗脸吧。”

“可是你——”

“嘘。”

光下近茶色的中长发滑下来点,半藏起女孩轻淡眉眼。

她朝哭得眼睛通红的颜雨梦很轻地眨了下眼,难见的一丝灵动从她狐狸似的眼尾轻轻翘起来。

“别让我瞻前顾后。”

“……”

颜雨梦吸了吸鼻子,慢慢用力地点下头。

等却夏松开手,她提着长裙,匆忙转身,躲进散乱的宴厅人群里。

“谁让她走的!”反应过来的俞洋泽更是勃然大怒,迈步就要去追,“不准——”

像预知他动作。

刚回过眸来的女孩不见停顿地侧身一挪,就正准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张起眸时美得惊艳却情绪空白的面孔,直直戳进了俞洋泽眼底。

“!”

男人胖头大脸上,青筋血管都从脑门蹦起来,他咬牙挤字:“你他妈还敢拦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却夏!你这是干什么!”

另一边,制片人成思文和何羌终于从震惊里回神。

成思文并不认识女孩这张脸,何羌作为选角导演却一想就想起来了。

何羌正急忙要上前,就被俞洋泽抬手恶狠狠一指:“我跟她说话,你们别管!”

“……”

在这震怒的声音下,宴厅里再掩饰不得虚假的和乐,由点及面,大半个宴会厅慢慢安静下来。

不少人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唯独站在宴厅众人的视线中央,女孩侧颜淡漠平静得和往常一模一样。要说区别,只有微微勾翘的眼尾认真撩了起来,平常总也困懒的颜色消失不见了。

黑裙的荷叶摆下,纤细如玉的小腿安静匀直地挺着,不见一丝退意。

像一柄漂亮而凌厉的剑。

“颜雨梦的酒量不好,喝不了几杯,”却夏安静说着,“俞先生如果只是想有人陪着喝酒尽兴,那她的酒量只会扫兴,还是我替她喝好了。”

“你替她?”

俞洋泽气极反笑,只是笑得难看又吓人:“好,好好,成思文,你们剧组还真是出了个有胆量的丫头片子!”

“我没什么胆量,”却夏眼尾浅浅一提,像是笑了,却又浅淡如水中花月,一瞬即过,“酒量还不错。”

俞洋泽气得要厥过去了,嗓子都嘶哑:“行,你能喝是吧?我今天就让你喝个够!”

他转身,狠狠一勾手臂:“服务生呢?服务生!给我提一箱洋酒过来,要你们酒店烈度最高的——给她摆上、让她喝!”

“……”

宴会厅内一片压低的哗然。

隔着半场,有人倚在墙边,顶着一头晃眼的白毛还懒垂着眼,没表情地嚼口香糖。

棒球帽送出去了,只能拿口香糖规避交流。

秦芷薇绕了他半晚上,一句超过三个字的话都没落着,早就气跑了。

陈不恪看起来对那边的事情并不关心。

倒是他身旁,晚一步到场的张康盛有点迟疑地踮望着那边。

“恪总,”张康盛放低了声,转回来,“你不管吗?”

陈不恪插着裤袋——这全场大概也只他一个是穿着冲锋衣搭着运动长裤来的,闻言他支了支眼皮,口香糖被他舌尖抵在下颚:“管谁。”

“当然是却夏啊,她这回可惹上事情了。”

陈不恪冷淡一哂,他隔空抬了抬下颌:“那个胖子,叫什么。”

“啊?哦,你说那个资方代表,他叫俞洋泽,他不算什么,但他哥你肯定听说过,俞博林,俞氏集团的二把手,也是传媒圈里有名号的实权人物了。”

陈不恪听得微皱眉,但很快又抹平。

“嗯,”他不在意地应了声,“那你担心这个俞洋泽吧,眼下他比较危险。”

张康盛:“哈?俞洋泽那一箱高烈度酒可不是给自己叫的。”

“她不会喝。”

“可这架势,俞洋泽恐怕容不得她不喝吧?”

陈不恪一嗤,懒懒扬眼:“怎么个容不得的法子,用硬的?”

“难说他会不会动手,这人口碑可不是个绅士。”

“所以我说,”陈不恪笑,“他比较危险。”

“……”

张康盛一默。

他忽然想起来,这祖宗好像之前是说过,却夏的身手非常厉害,至少收拾几个他这样的不成问题。

张康盛心里绷着的弦儿一松。

不用陈不恪出面就太好了。

“除非他叫人。不过在场这么多眼睛盯着,不至于,”陈不恪漫不经心地说,“之后可能会有点麻烦,你让人给俞博林捎个信,就说我欠他个人情。”

“别,这点小事用不上恪总你的名义,我来运作就行。”张康盛连忙阻止。

陈不恪垂眼睨他,似笑似嘲:“你刚刚问,是想我帮,还是想拦我帮?”

“…当然是想帮您帮了,”张康盛立刻转走,“不过既然没事,那我们还是先走吧。这种事情发生的场合,在场的消息传出去,万一有什么不好的说法蹭着您,那多不合适?”

陈不恪听完点头,懒洋洋答:“不走。”

张康盛:“?”

张康盛绝望地抹了把脸,“为什么呢恪总?”

“留下,看热闹。”

陈不恪停顿几秒,抬眼,语气愉悦地笑了:“她打架很漂亮,错过就太可惜了。”

见陈不恪顶着这张祸害脸夸人漂亮,张康盛听得十分迷茫。

于是回过神,他都忍不住好奇:“有多漂亮?”

“嗯…”

那人嗓音低哑好听地衔着尾调,像在回味什么,“让我很想和她打一架那种?”

张康盛:“……”

张康盛:“??”

张康盛没来得及点评他家祖宗奇奇怪怪的审美标准的问题,那边又传过动静来了。

高脚圆桌前。

一箱四瓶装的洋酒,整整齐齐排了一列,搁在桌上。

却夏歪了歪头,安静扫过。

不必去试探或猜测,她也知道这些是制片人和酒店交待过了的,既足够她喝下去出些洋相好给俞洋泽出气,又不至于真闹出什么人命大事来。

却夏安静想着,走到高脚桌旁停下。

她随手拿起一瓶,托在白净掌心,缓慢转过。晶莹剔透的酒浆在里面滚起大颗的水泡,然后无声的一啵,破开在液面上。

封签上的花体英文在她眼底轻快掠过,却夏无声读着。

“装什么,你看得懂吗?”

俞洋泽冷笑了声。

等服务生拿酒的工夫里,他火气稍微消了点。

那股子烧红眼的愤怒过去后,他再打量面前站着的黑裙白腿的小姑娘,怒消欲长,就多了许多不怀好意的情绪。

长得漂亮,腰细腿长,脾气还挺有味道。

不计较面子得失,比起前面那个,他更喜欢这种不一样的。

俞洋泽一边打量却夏,试图看出点恐惧,一边开口威压:“现在知道怕了?这样,看在你们成制片跟我说情的份上,我可以原谅你一回。”

“?”

却夏停下转瓶,回眸。

没半点俞洋泽想看见的恐惧或者惊慌,女孩眼瞳里依旧波澜不惊。甚至仿佛到此刻,她还是冷静而毫不在意的——于是还愿意没任何情绪掺杂地听他的和解方法。

俞洋泽莫名心里一怵,硬着头皮开口:“不用你全喝了,自罚三杯,之后来正式找我道歉。”

“正式?”

女孩空漠眼眸里忽起了一点笑色,灵动勾人的,“哪里算正式,楼上酒店房间么。”

“!”

俞洋泽刚压下去的火又一次蹿了上来。

还是恼羞成怒——因为被拆穿得彻底。

却夏脸上情绪褪掉,她没给他冷静下来的时间,手里洋酒瓶一抬:“一箱四瓶,只要我喝了,今晚的事一笔两清——俞先生说话算话?”

俞洋泽被她气得咬牙:“你还真是不怕死,你喝!我说话算话!”

“好啊。”

却夏淡淡应了,像随口轻声,“这个圈子里传消息最快了,俞先生要是反悔,那可得不偿失,会闹成笑话的。”

俞洋泽脸色一变,咬牙:“行啊你,激将我?”他气了几息,又松缓下来,冷狞地笑,“没关系,我就看你喝不喝得下,一个瓶底都不能剩——只要你全喝了,我就当你吃够了教训,饶你一回。”

却夏点头,转回,朝旁边服务生抬手:“杯子。”

服务生看呆了:“什、什么杯子?”

“?”

却夏莫名抬眸,“高烈度酒,你认为我会对瓶吹?我傻么。”

“——”

服务生被这个漂亮而惊人的女孩话头一噎,回了神连忙摆手,手忙脚乱去拿杯子了。

却夏也不等插话,视线撩向俞洋泽:“俞先生不介意吧?”

俞洋泽又气又恨:“你用勺都没事,今晚四瓶,我就看着你喝。”

“……”

扑通扑通。

半杯琥珀色的液体灌满了玻璃杯,液面上还飘着颗大冰球。

不远处,制片人成思文望着这边的表情几乎可以用叹为观止来形容了。

剧组其他人也差不多。

尤其是亲眼见却夏把冰球放进去的时候,他们几乎都怀疑自己的大脑和记忆力:这女孩到底是来认错道歉领罚的,还是来喝免费不要钱的洋酒的?

不过在看到一排摆开、理论上足以放到四个普通成年男人的洋酒瓶时,他们又回到了现实——

这样四瓶下去,再缓和地喝,也非出问题。

钟表表针缓缓走着。

一杯,两杯,三杯。

一瓶,两瓶,三……

半场外。

“第、第三瓶了?”张康盛目光呆滞地转回来,“那酒真没兑上大半瓶水吗?”

“……”

“不对,就算兑大半瓶水,那正常人也喝不掉三份的半瓶,”张康盛喃喃,“这姑娘的胃是铁打的吗,经得起这么糟蹋?”

“……”

半晌都没听到一个字的回应。

张康盛突然醒了神,他小心翼翼回头,窥向身后那人的表情。

原本的散漫慵懒此刻半分不存。

之前要留下看热闹的玩笑情绪早就随着那一杯杯洋酒灌下去而消失殆尽,硬照妆后更显凌厉的颧骨棱角此时漠然地冷绷着,几乎要能割伤人了。

于是从第一杯酒开始到现在,每一个试图上前搭话的,甚至都没用他出手,就全被陈不恪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内劝退。

清场效果拉满。

张康盛斟酌着开口:“要不,还是我去劝劝吧?”

“不用。”陈不恪声线透着低沉的寒意。

“真不用吗?可这个喝法,就算却夏真能撑到最后,恐怕也……”

“是她要和我撇清关系,”陈不恪冷淡落眸,“我为什么要管。”

张康盛被那个冷飕飕的眼神冻住:“却小姐说的?”

陈不恪没理,眸子漆黑清寒地转回去。

“也是她自己选的代价。她既然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做到这种地步,那就自己承担后果。”

张康盛迟疑嘀咕:“您这也不像不打算管的反应啊。”

陈不恪像没听见,侧颜冷冽地直起身:“走。”

“啊?不看了?”

“看不下去。”陈不恪躁意地哑着嗓音,往外走去。

“……”

第三瓶空底时,宴会厅里已经走了一大半了。

剩下那些还是俞洋泽反应过来,硬留下来的——他一定得叫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片子狠狠丢一次人、丢到她以后就算没他整治也完全没法在这个圈子里继续混下去!

俞洋泽气极而没能发现,他在心里俨然已经认定,这四瓶的赌约却夏能完成了。

事实上,其他人也这样在麻木的震惊中认定了这点。

毕竟三瓶下去,女孩还是好好坐着的。

但也不很好过。

却夏微蹙起眉,抬手攥拳,抵着胃轻轻揉起圈。

没了刚进圈那会的艰辛历练,酒量生疏不少。这会儿她眼前看那几个空瓶都有点晃。

胃部有些钝痛感的麻木,让她认真调动起所剩不多的理智,思考要不要先安排一下待会要离开的路线。

剧组开机前还有一两周的时间,应该够她调养好了。

“最…最后一瓶。”

服务生颤着声说的。

开瓶的酒瓶被他拿着,刚要递去女孩纤细手指扶着的杯口,就听俞洋泽气恨道:“让她自己倒!”

“好,好的。”服务生慌忙松开,同情地看了女孩一眼,退开。

一旁,留着没走的何羌和制片人成思文对视。

成思文摇了摇头,在耳边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叫车。”

何羌点头,拿着手机扭头离开。

这一切却夏并未入眼。

她懒拄着脸腮,靠在圆桌前,褐色眼瞳安静空着,指尖轻轻摸上凉冰冰的瓶身。

上一次喝这么多,应该是送她母亲进精神病院的那天。

多久来着,她都有点忘了。

女孩垂了眼。

在光下白得近透明的手腕一抬,指尖发力,最后一瓶刚要抬起。

“砰!”

带着躁戾的力度,瓶身被一只手按了回去。

桌面砸得一颤。

众人愣神,齐刷刷扭头看向桌旁那道清挺侧影。

黑色长裤,黑色冲锋衣,清峻侧颜,灿白碎发。

还有碎发下一双沉得要落雨的眸子。

成思文呆滞,慌得跌步上前:“恪总——您、您怎么过来了?”

陈不恪没看旁处,只颧骨微动。

对着女孩茫然抬起的眼眸,僵停几秒,他长睫半垂,抑下了那抹躁郁。

“最后一瓶,”

他回眸,如冷霜利刃切过俞洋泽:“…我替她喝。”

俞洋泽僵滞原地,某种惊慌的预感涌上来,让他一瞬间就被冷汗湿了后背。

成思文同样,但他顾不得想,连忙就要扑过去拿走那瓶“炸|弹”:“那怎么行?!使不得使不得,就剩这一瓶,俞先生一定不介意——”

“可我介意。”

陈不恪低眸睨过他,轻缓勾了个冰寒三尺的笑:“这瓶喝完,就让俞家好好想想——”

“想我怎么还给他们。”

作者有话说:

白毛:漂亮得想和她打一架

什么?打架?去哪打?怎么打?白毛你舍得吗!

**

突然加更.jpg

23、春日

陈不恪从出道以来就是这个圈里的传奇。

他身上那些荣誉冠冕众所周知:当今娱乐圈第一顶流, 乐坛现象级歌手,乐坛数项最高纪录持有者……

这人出道六年斩获金奖无数,仗着乐感天赋高到令人发指, 作曲风格鬼才多变, 随手一段就是金曲预备役,甩得第二序列难望项背, 也因此被誉为永远的断层顶流、难以复刻。

于是六年里随心所欲, 唯有长得帅和bking属性贯穿始终。

而白毛顶流的bking属性体现之一, 就是从不参加私人性质的晚宴聚会。

除了个人演唱会或者公益募捐, 其余时候任凭粉丝鬼哭狼嚎, 也别想在海报纸片之外多见他一眼。

连微博上一组照片都得算天降福利。

由此,在场亲眼见过陈不恪的并不多。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出, 这一次陈不恪是动了真火。

围观者噤若寒蝉。

俞洋泽比他们还怕,怕得多——即便他是家里最无用废物的那个,依赖于成长圈层,他也比旁人知道了解更多的事情。

譬如眼前这位顶流的真实背景到底有多恐怖。

俞洋泽那张白面馒头似的大脸上原本被酒意怒意涨红的血色都退干净了, 额头不断有汗渗出,他知道这会自己最该做的就是赶紧上前告错讨饶, 兴许这样还能免他回家受难。

可他不敢,他吓破了胆。

呼吸像拉风箱,腿重得像灌铅, 一步都迈不出去。

仅存的智商只够俞洋泽颤着肥手抓住了成思文:“拦,拦拦他……不能让他喝……”

成思文被攥得吃疼,也同样吃惊。

他慌是因为他知道得罪了陈不恪在这个圈子里就很难混下去, 但俞洋泽背靠俞家这颗大树, 他不明白对方一个混吃等死嚣张度日的富二代, 有什么可慌的?

但成思文顾不得问。

高脚桌旁, 陈不恪已经抬手去拿女孩手里的酒杯了。

但没拿起来。

“…给我。”

陈不恪皱起眉,捏杯的指腹微微用力。

“不,行。”却夏仰眸望着他,清晰咬字。

尽管那双眼瞳清澈如初,眼底干干净净映着他的影儿,甚至从未如此清晰过——但陈不恪还是知道,却夏有点醉了。

她完全清醒的时候,是不会这样和他说话的。

像……没表情的撒娇。

陈不恪褶起的眉峰慢慢松下。

“为什么不行。”

“我可以喝,你不能,”女孩安静说着,“会闹大。”

陈不恪没说话。

他本来就是要闹大,大到俞博林都盖不过去,俞洋泽自然会为自己的言行付出惨重代价。

却夏没等他,仍是绷着脸一字一句:“而且你出尔反尔,说好不认识的。”

“哦,”陈不恪嘲弄应下,“然后就看你把自己喝到胃出血或者酒精中毒?”

女孩摇头:“不会。”她慢吞吞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抬起来前数了数确认过没错,“我有数。”

“……”

陈不恪还气着,也没忍住低头笑了。

千钧一发似的紧绷气氛这才松弛。

成思文如获新生,长出了口气就快步上前,这片刻里他已经看出问题所在,于是开口就干脆利落:“恪总,请您放心,今天的事情,俞先生和剧组一定会给到让却夏小姐满意的致歉和交代。”

“却夏小姐”四个字放了郑重的重音。

陈不恪就回眸,冷淡又冰凉地瞥过他,落去后面的胖子身上:“怎么满意,他能喝三箱么。”

俞洋泽脸上的肥肉抖了抖。

他艰难挤出了个难看像哭的笑:“当然,只要陈先生…不,只要恪总愿意、愿意谅解。”

成思文神色里露出抹惊讶,但很快就压下。

“好啊。”

陈不恪漫不经心地应了,拿过却夏杯子。

那边两人慌忙抬手,可惜没来得及阻止。

半杯琥珀色液体倒进杯里,被陈不恪一口喝尽。

他落回下颌,一双漆黑眸子里酿起霜冷,杯底朝脸色刷白的俞洋泽一抬:“那我先敬俞总。”

“…………!”

俞洋泽腿一软,差点让他这句俞总给“敬”到地上去。

陈不恪懒得再看对方。

放下杯子后,他就转回却夏身上。修长指节屈起凌厉弧线,却有点僵地停在圆桌边上。

顿了几秒,白毛轻轻一叩桌面,像谑弄或者嘲笑:“要背还是要抱?”

却夏默不作声睖了他一眼。

她扶着桌边,有骨气地滑下了凳子:“都不要。”她直起身,还记得拿上没来得及寄存的手包,朝厅门走去。

地软绵绵的。

踩起来像棉花糖。

却夏耷着眼皮想。

还好没有穿高跟鞋来,不然摔一下,一定会被白毛顶流嘲笑一辈子。

走慢点。

却夏认真地看路。

她知道自己走得很慢,知道身前让开的“路”的两侧,还没走的那些人正投来窃窃的私语和目光。

她不知道的是,身后陈不恪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慢慢陪她穿过人群和大半个装砌堂皇的宴厅。他手虚插着口袋,一副松散模样,却随时保持着能接住她的距离。

而又只克制在那个距离上。

两人终于走出宴厅。

逐渐蔓延的嘈杂和视线都被关在了双页门后。

巨大的安静的月亮趴在长廊尽头窗外的树枝上,不说话地望。

女孩缓缓收住荷叶黑裙下雪白的小腿。

“谢谢。”

她垂着眼睫,声音静得空旷。

陈不恪像没听到,声调懒洋洋的:“继续走,别停。”

却夏很听劝地往前走,只侧抬起脸问:“为什么。”

“怕你一停就倒,我还要背你上楼。”陈不恪漫不经心说完,忽皱了皱眉,回身,“你为什么要朗诵腔说话?”

“…什么是朗诵腔。”却夏问。

“就你现在这种,字正腔圆的。”

一阵沉默后,女孩慢吞吞别开脸:“这样会显得我很清醒。”

陈不恪怔了下,回神失笑:“你现在是醉了吧?”

“还没有,”却夏停顿,“但是快了。”

陈不恪更忍俊不禁:“醉了以后还挺诚实。”

“清醒的时候也诚实,”女孩转过来,认真而面无表情地纠正,“都诚实。”

陈不恪低哂:“明明就是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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