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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于梦苒也在此时回了神, 她迟疑地拽了拽耳朵:“我幻听了吗?”
“什么。”
却夏绷脸,假装无事,余光却一直在瞄着走近的陈不恪。
“我刚刚怎么好像听见了,”于梦苒忽然单手捧脸, 作娇羞状,“我老公的声音?”
却夏:“?”
但凡陈不恪不在这儿。
“你听错了, 只是剧组里的一个……”却夏不自觉随着陈不恪停到她面前的身影卡顿了下。
那人停在她膝前,居高临下,白毛松懒地垂过漆黑的眸。
细密眼睫下辨不清笑意有无。
苏打水瓶被他缠着檀木串的手腕轻轻勾起, 阳光给他镀上老碟片似的光影毛边。冷白指骨略微用力,牵起手臂上微微隆起的筋脉,像清挺山脊蔓延过瑰秀的大地。
却夏心跳忽地一漏。
手机正面, 被挡住一切的于梦苒茫然接住快要砸到地核的话头:“剧组的一个什么?”
“!”
却夏倏地回神, “一个场务。”
话声落时, 她抬手飞快拿走了陈不恪递来的苏打水:“谢谢。”
“场务?”
于梦苒这句似乎也问出了陈不恪的心声。
于是那人眼神的存在感更重。
却夏在他视线下备受折磨, 木了会儿脸才含糊应声:“嗯。”
“声音这么好听的场务也太可惜了?按我二十多年资深声控的水平来说,他这把嗓子去做歌手,绝对大有可为啊!”
却夏几乎都能听见那人低抑着的笑了,她微微磨牙:“五音不全,做不了。”
“?”
某位以变态高度的乐感天赋著称的顶流歌手停了笑,缓慢插兜垂眸。
居高临下,眸子漆幽。
背后垂地的长影里好像都有恶魔翅膀快张开了。
“……”
却夏心虚别开眼。
于梦苒:“噢,听起来你和他很熟啊?”
“负责给我们替演和群演送水的,认识一段时间了。”一不做二不休,却夏说话时看都不看陈不恪。
“啊?还这么低的职能,不会长得很磕碜吧。”
“是,特别磕——”
却夏话声戛然而止。
因为面前那双长腿的主人忽然没什么征兆就弯下腰来了——四目对视,那人就懒懒散散地撑着膝:
[特别什么。]
却夏:“……”
站在窗边,对着这张脸说特别磕碜,大概会被雷劈了吧。
女孩表情空白地绷了好几秒,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耷下眼皮,脸腮微微动了动,不知道是在磨牙还是咬牙。
“还行。”
“哎还行就行,那你给我介绍介绍他呗,我这儿正好缺个——”
“导演助理喊我了,我去补镜头,回聊。”
却夏毫无起伏地秃噜完,一声拜拜,抢先挂断了视频通话。
“…陈不恪。”
垂头深吸一口气,却夏从单人椅上起身。
骚完她一局已经走出去的长腿停下,白毛下黑眸一抬,似笑非笑的:“嗯?拧不开瓶盖吗?”
却夏没表情,咔嚓一下给苏打水开了瓶:“拧得开瓶盖,也拧得开天灵盖。”
“哇哦。”
白毛顶流插兜勾着漫不经心的笑,“好怕。”
却夏:“…你们顶流解约不该忙成狗吗?”
“是很忙。”
“那你还有时间跟我——”
“就是因为太忙,”陈不恪不紧不慢地截住,“难得悠闲一两天,总要找点乐子。”
却夏:“……”
所以她就是他找的那个乐子?
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几秒,女孩撇开脸,望向长窗外。
不知道是气还是恼,她反而在哼声后笑了起来。
如春水融冰,一点烂漫风情抹过她小狐狸似的微翘眼尾。
却又转瞬就抚平。
“无聊。”
却夏坐回单人椅里。她本想就此打住,但又怕之后再有类似情况,于是还是开口:“我这个朋友比较八卦,麻烦陈先生以后不要这么——”
话声一停。
仰头的却夏莫名蹙眉:“你看什么。”
陈不恪被主人目光“抓”了现行也不在意,徐缓从女孩身上挪开视线:“乐子。”他懒洋洋说完,手里提着的苏打水瓶抬起,轻灌了口。
修长脖颈线勾着,喉结上下一动。
平复过的却夏凉凉一笑:“你刚刚要是再闹大点,就该别人看你的乐子了。”
“?”
陈不恪吻着瓶口回眸。
“我可以和你保证,”却夏一指落地钟,“下午让她知道我在你家,不用今晚,热搜上咱俩的孩子就三岁了。”
“——咳。”
陈不恪猝不及防呛了一口。
“^-^”
却夏微笑。
扳回一局她心情大好,抱着剧本就窝回单人椅里。
·
张康盛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小时,才到达陈不恪家中。
“祖宗哎,你还问我为什么迟到?”张康盛怨念满满地进了门,边换鞋边念叨,“您那儿不接电话,云雅全打我这儿来了,您说您就接一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就没这些事了吗?”
“她想约见面,我没时间。”
陈不恪走出玄关。
张康盛听得无语:“好歹同住一栋楼,也算邻居了。人就说去楼上会所坐下喝杯茶,您连敷衍几分钟的时间都没有?”
“嗯,有事。”
“您下午明明没行程,能有什么事?”
“接她。”
陈不恪最后一句轻慢落地,他也侧了侧身,让出张康盛面前的视野。
却夏回头,对上张康盛目瞪口呆的脸。
从这番完全没拿她当外人甚至压根没当人的交谈,却夏就隐隐冒出“张康盛不知道她在这儿”的猜测来。
而此时,对方反应显然证实了这一点。
“她她,却夏为什么会在这儿??”张康盛惊回神。
“……”
却夏放下剧本,漠然看向陈不恪。
罪魁祸首若无其事:“你说要找她聊聊。”
“是我找她聊,不是让您找她聊啊!”张康盛痛苦抓头,“祖宗!你别跟我说你亲自去接的她!你俩现在是适合见面的关系吗?”
“哦,”陈不恪抬手,漫不经心地在却夏和自己之间比划了下,“我和她现在是有了什么不适合见面的关系吗?”
张康盛:“…………”
作为这位随心所欲任性妄为的顶流的多年经纪人,张康盛显然具备迅速调整崩溃心态的良好素质。
却夏无聊翻着剧本,任由张康盛把不太配合的陈不恪拉到房子另一边,隔着跑马场似的“辽阔”客厅聊完什么,这才返回来。
“却小姐,可以打扰你一下吗?”张康盛捧着一个虚假的微笑。
却夏被他那僵硬笑容怵得眼疼,本能往沙发里靠了靠。
她迟疑了下,微微扭头,朝自觉溜达过来她这边的某人:“你们刚刚说什么奇怪话题了么。”
陈不恪刚神色散漫地踱回来,半靠半坐在沙发扶手上。闻言他低了低眸,随口就答了:“他说这次要对你施威,免得后患无穷,不让我插话。”
张康盛:“…………?”
到底谁才是这白毛的怨种经纪人?
“额。”
在张康盛狐疑打量以及满脸“你俩背着我有了什么奸情”的表情下,却夏难得尴尬。
她试图找补以示疏离:“陈先生做人,很坦诚。”
“嗤,”陈不恪侧回身,搭着沙发靠背,他低淡一哂:“你刚刚喊陈不恪那气势怎么没了。”
却夏:“?”
张康盛:“??”
于是最终,这场本该肃穆施威的谈话,却是在张康盛时不时停一下,然后用一种被偷偷拱了自家白菜似的哀怨眼神朝却夏瞟来一眼的诡异氛围下,勉强走完流程。
等撑到末尾,却夏也已经麻木了。
她按着张康盛说的,将和陈不恪确认无任何暧昧关系的澄清原话复述一遍,然后靠在椅里看着那边在手机录音界面按下中止,却夏侧了侧脸。
长窗外,天际擦黑,云也被晚风拥进昏色里。
却夏转回来,语气和神色一样寡淡,“录音没问题,我就回去了。”
张康盛眼神一动:“我送——”
“不用你送。”
全程在旁也没插过话的陈不恪忽然合了手里的书,放下长腿,他冷淡地点了点玄关,对张康盛:“你先走。”
在那双漆黑眼眸下。
张康盛余下的话噎回去。
却夏略微意外。
她敏感地察觉到,陈不恪似乎有些不悦了,但原因不明。
想了想也没个结果,却夏懒得费心,索性起身:“还是我和张先生一起下楼比较合适。”
说着,女孩弯腰去拿放在大理石几上的剧本。
可她指尖刚触上剧本边缘,手腕就被人一擒。却夏本能翻转手腕要反拿对方,可惜眼皮底下轻巧一个花绕,她甚至没看清就被对方攥住手腕握进了燥灼的掌心。
完全裹住她腕骨的温度烫得她一僵,然后被那人扯回沙发里。
“抱歉。”
把却夏扣下,陈不恪松了手。
他冷淡抬眸,话对却夏,眼神却是凉睨着张康盛:“别误会,没有留你嫖我的意思,但你也不能跟着他走。”
“?”
接触时间算不得很长,但却夏对面前这两人的本性如何却有大致的倾向和判断。
听了陈不恪的话,她虽然不懂原因,但还是依言坐住了。
张康盛仍是那副有点哀怨的模样:“恪总,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还能对却小姐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吗?”
陈不恪靠进沙发里淡淡一笑,“我很清楚张哥的为人,你是不会做违法的事。”
“……”
像有话没说完。
却夏没听懂,但张康盛似乎听懂了。于是两位最“亲近”的大明星和经纪人在沙发两边对视数秒,直到张康盛表情里多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挠了挠头,在身上摸了摸,最后拿出张名片,双手递给却夏:“却小姐,如果有和我们祖宗有关的事情,那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和他有关的事,不会是我联系你。”
却夏面无表情地说完,见张康盛名片没往回收的意思,她还是蹙着眉接下了。
陈不恪起身,亲自把张康盛送出去。
两人在玄关前停留片刻,不知道说了什么。
几分钟后,陈不恪独身回来。
被折腾一下午,却夏已经有点困了,靠在沙发角里抱着蓝猫长抱枕昏昏欲睡。
等将阖的眼皮间瞧见陈不恪走回来,她忍着困坐直,微蹙着眉心去摸茶几上的剧本:“我现在可以…”女孩没忍住打了个呵欠,“走了吗。”
陈不恪停下来,却是随便往她面前那张大理石几上侧着一靠:“这次你不好奇我们说什么了?”
却夏:“陈先生太诚实,我还是不好奇为好。”
“……”
听了女孩没表情困垂着眼说的这句,陈不恪像是结了薄冰似的清隽五官间,冷淡终于化开了。
他轻一扯唇角:“知道他刚刚让你录的录音里,给你挖了多少坑么。”
却夏默然三秒。
“我是说知道你能更快放我走,还是说不知道更快?”
“你可以挨个试试。”
“…知道,”却夏最后一点精气神也蔫下去了,“但那些坑的触发前提是我出去说我和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我很清楚我不会这样做,所以那些坑对我来说并不存在。”
陈不恪也不意外:“但你答应要和他一起离开。”
却夏困涩的眼皮一跳,滞了几秒,她终于没能按下她极为罕有的那一丝好奇:“如果我和他一起出去,那他会做什么来上最后一道保险?”
陈不恪哑然笑了:“你也知道他什么目的。”
“你提醒我我才知道的,”却夏不为所动,“所以是什么。”
陈不恪:“不知道。”
却夏:“?”
陈不恪懒懒落眼,和她对视:“真不知道。”
却夏:“……那你当时那么紧绷,搞得我以为他真要杀人灭口。”
“我确实不知道他的处理方式,只知道这几年,有很多很多人想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制造和我的共同话题,”陈不恪一停,落眼,“没人得逞过,哪怕看起来再有把握。”
却夏心头微微一凛。
面上她神色未动,仍是困着:“当顶流的经纪人果然不可能是看起来那么容易。”
“容易的话,”陈不恪后仰,淡淡一嗤,“我早‘死’十次八次了。”
却夏:“那你还挑明干什么,不怕离心么。”
“——”
话一脱口,却夏就后悔了:明明从进圈后,她就从来、从来不会和任何人这样“交心”的。
希望没被察觉。
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即便却夏低着头不去和那人对视,也能明显察觉对方的视线像张细密的网那样罩下来,带着近乎窒息的压迫感,又在几秒后松散进一声低哑的笑里。
“你说为了谁。”陈不恪笑着问。
重压之下,却夏木了脸:“我建议你收回,这会让我们原本清清白白的顶流巨星和边缘路人的关系被无辜抹黑。”
陈不恪漫不经心的:“覆水难收。”
却夏:“……”
空气死寂数秒。
却夏头顶一声低哑的再抑不住的笑:“你不会真以为,我在向你告白吧。”
“我还不至于自我意识过剩到这种程度。”却夏一顿,“但我怀疑你是想骗我再给你养三年猫。”
陈不恪跃跃欲试:“哦?骗得到么。”
却夏:“梦都别做。”
“啧。”
陈不恪的手机在大理石几上震动起来。
他瞥了眼,抬手勾过:“那养猫的事,以后再说。”一边低头挂了电话,他一边直起身,“先送你回去吧。”
却夏:“我认路。”
陈不恪停下:“你确定?”
却夏一顿,当代上林苑的路,她可能还真不太认得;“我可以叫网约车。”
陈不恪又笑了:“你觉着,这里会放什么车进?”
却夏:“……”
有钱人的世界不但累,还寂寞。
却夏试图找个折中办法,却听见陈不恪手机再次响起。
那人低眸漠然一瞥,刚要挂断,他又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朝却夏晃了晃:“看到了么。”
却夏:“?”
那么大两个“云雅”,她又不瞎。
陈不恪当着她面,点了挂断:“为了送你,狠心拒绝。”
却夏:“…………”
我谢谢你。
似乎看出女孩木然下的不爽,陈不恪含笑改了口:“给个理由,救救我。”
细碎的白色额发间,那双漂亮眼瞳在光下微熠,漆黑瞳孔和琥珀色虹膜的边缘像错觉似的洇着一圈异色。
某个恍惚里,让却夏想起了此刻独自居家的白猫。
却夏一默。
这不动声色的“驯服人类”水平,算是逆子随爹么。
“谢谢…麻烦了。”却夏拿起剧本往玄关走。
随陈不恪的脚步声一起跟上来的,还有那催命似的手机震动。
却夏在玄关停下,换鞋时她略微迟疑,抬眸就瞥见陈不恪冷漠着眸子再次将电话挂断。
却夏一顿:“云雅,性格比较偏执。”
“?”陈不恪起眸。
“准确说是很戏痴。执着过度,多少会有些让普通人难以理解的行为。”
“哦,听说过。”
陈不恪低着眉,将那手机号拖进黑名单里。
却夏在旁边看得心梗:“我的意思是,你不想一直被纠缠的话,还是趁她没有变得极端前解决这件事。”
“为什么。”陈不恪淡定抬眸。
却夏叹气,干脆直白开口:“她疯起来,没几个人招架得住。”
“巧了,这个我擅长。”
“?”
却夏没来得及问陈不恪擅长的是什么。
身后门铃声忽作。
玄关里两人意外对视。
却夏:“你还有客人?”
“没有。”
“你经纪人?”
“他知道密码。”
“那是谁。”
“嗯,等我一下。”
陈不恪按开玄关的单向可视屏幕。
门外站着的那人的脸就直直映进了他们视野里。
却夏一秒没了表情。
陈不恪停顿了下,微微挑眉:“你认识?”
却夏:“……你不认识?”
陈不恪:“有点眼熟,我应该认识么。”
“应该,”却夏麻了,“毕竟你刚刚挂了她电话,还把她拖进了黑名单。”
“哦。”
陈不恪了然,但竟也看不出什么在意。
他顺手按下了可视屏旁边的物业电铃,里面值班人员毕恭毕敬的声音传出来:“晚上好,陈先生,有什么需要为您处理的?”
“门外有个疯子,”陈不恪平静淡然,“叫保安上来,把她带——”
“走”字没说完。
啪嗒,通话被旁边女孩一巴掌拍得挂断。
陈不恪一停,眉尾轻缓抬起,眸子向身前落——
艰难钻进他和墙面间空隙的女孩也艰难钻了出去,然后转过来,她没表情对上他。
陈不恪想了想:“这是第一次有人强行挂我的通话,正常人这种时候一般会做什么反应?”
却夏:“你猫在我手上。”
陈不恪望了她几秒,低眸笑了,他翻过身靠到墙上:“行,随你。”
“……”
却夏眼皮莫名一跳。
但门铃声正撕扯神经,听得出外面那位的状态已经不是很正常了,自然不是计较陈不恪反应的时候。一想起云雅在圈内那些传闻,却夏只觉得折寿。
“为了今晚我还能从你家里走出去,麻烦您纡尊降贵配合一下,”却夏拿起手里剧本,“你很喜欢这个故事,所以没选她的剧本,对她个人没有任何意见——就这样。”
陈不恪接过:“那你呢。”
却夏:“我找地方躲躲。”
说完却夏走出玄关,然后第一步踏回那“辽阔”而一览无余的餐厨客一体厅,她就顿住了——
这一览无余的,往哪儿躲?
“卧室。”身后那人似乎意料到了,没抬头,翻着剧本懒懒出声。
却夏迟疑:“方便么。”
“不方便,”陈不恪不急不慢的,“那你坐我旁边?”
却夏:“…谢谢,心领了。”
压着陈不恪卧室的磨砂玻璃门,却夏合上最后一缝才松开手,靠回玻璃墙,她长松了口气。
玄关处。
外门被陈不恪冷淡着眼,一把抵开。
作者有话说:
却夏:卧室会不会不太方便?
某白毛:以后你也睡,就当提前参观了。
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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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春日
陈不恪的卧室比却夏想得到的还干净。
干净到却夏不知道该用“一尘不染”还是“寸草不生”来形容更贴切。
几百平的大平层里分给卧室的部分, 即便不算露台和独卫也有大几十平。而这里面,除了一张平整的浅灰色双人大床挂着两个床头柜耳朵,一片靠外侧玻璃墙的书架手拉手牵着张单人书桌外, 竟然再没有其他任何谈得上家具或是奢侈装饰品的摆置。
作为娱乐圈断层第一的顶流, 某人的居家风格实在朴素到令人吃惊。
不过却夏情绪向来有限,意外很快就掠去。
她环视房间, 想找个休息的地方。
床这种私人物品是能不碰就不碰的, 书架, 难保不藏着点什么秘密, 最好也别靠近。于是却夏在卧室磨砂玻璃门前踟蹰片刻, 只确定房间另一侧的单人桌椅可以倚靠,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椅子被陈不恪拉开一半, 没来得及推回,是柔软的真皮质地。
却夏无声坐进椅里。
她竖耳想听门外的动静,只是随着身体坐低,视线就瞥见桌面下藏着的可拉出的键盘托架。
这桌上没电脑, 托架上自然也就不是键盘,而是一对小小的圆圆的……
隐形眼镜盒, 吗?
却夏意外得眼尾都轻拎起。
陈不恪日常装束里似乎没戴过眼镜,她从未听说过他近视的风声,想来粉丝也全然不知。
所以白毛顶流只是看起来随心所欲, 偶像包袱还挺重?
却夏无意识地拿指尖点了点那半透明白的空隐形眼镜盒,等回过神,她就将手指收了回去。
隔音效果很一般的玻璃墙外, 传来砰的一声。
应该是玄关外门关上的声音——
云雅进来了。
却夏微微屏息。
她有点忧虑, 万一待会外面冲突起来, 她见死不救会不会太过分。
不过以陈不恪的身手……
却夏想着, 没表情地揉了揉被陈不恪攥过的手腕——格斗术上手熟练后,她还是头一回在教练之外的普通人身上吃亏。按这水平,十个云雅来了都未必能拿他怎么样。
于是躁动的良心立刻平息了。
玄关处。
和却夏想象中的画面不同,堪称平和。
门关以后,云雅根本没急着进,冷眉冷眼抑着怒气:“为什么才开门。”
“因为没打算开。”
陈不恪懒懒散散靠着鞋柜,插着口袋,下颌朝门外抬了抬,“有事么,没事赶紧走。”
“让你接个电话比他妈登天还难,”云雅冷笑,“我今天还就不走了——你给我交代清楚,为什么接秦芷薇的剧本也不接我的?”
陈不恪翘着白毛,拽得面无表情:“不喜欢。”
“靠,你这忘恩负义的德性还真随了你们陈家的根,当初你刚进圈陈家那群人下绊子,可是我给你清的路,你现在就这么——”
红唇间的凌厉话锋忽吞了回去。
云雅低头,对着鞋柜旁边,没收起来的那双女式小白鞋眨了眨眼,她涂着黑指甲的手向下一指:“谁的?”
陈不恪低眼望去,眉尾微扬。停了一两秒,他又散漫地勾回眸子:“我的。”
云雅气笑了:“你他妈穿一个我看看。”
“不穿,收集。”
“收集女鞋?”云雅手包一甩,笑着抱胸,“可以啊弟弟,你终于把自己憋变态了?”
陈不恪冷冷淡淡扫她:“收回去。”
“哪句啊?说你变态那句?”云雅翘着臀弯下腰,一副要往他怀里靠上来的架势,“你再不想承认,咱俩也是一个妈,入土了我也是你姐姐。”
云雅身上香气扑鼻。
陈不恪眉峰作皱,嫌弃地向后退开,只是一步空门刚让出来,他眼神立刻警觉——
可惜晚了。
“呦,你也有大意的时候啊?让我看看,哪个小妖精给你弄得这么五迷三道心不在焉的。”
云雅得意话声风一般擦过他身旁。
陈不恪神色一寒,转身。
云雅显然不是第一次进这个家的门,比张康盛都轻车熟路——出了玄关她一停未停,扫过空荡客厅,女人火红短裙的背影就立刻奔着紧闭房门的卧室去了。
陈不恪伸手去截,晚了一拍。
于是再追就直到玻璃门外,他终于一把攥住了女人的胳膊,将人原地扯回身来。
“云雅,”陈不恪正颜冰冷,眼神却仍顾忌地掠了一眼磨砂玻璃墙内,落回眸时他低了声,“要疯滚回你自己家去疯。”
云雅缓慢眨眼,也配合低声:“哦噢,你不想里面那个人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少扯无关人。”
陈不恪把云雅拽回后面,他拦住玻璃门前。
云雅望望门内,再望望面前白毛门神,又望望门内。这样来回几趟,她不知道憋出什么坏主意,突然朝陈不恪挤出了个捉弄恶意的笑。
“陈、不、恪,”女人说话的音量不再压着,反而提了一大截,还挤得娇滴滴的哀怨,“你始乱终弃!渣男!”
陈不恪:“…………?”
磨砂玻璃自然挡不住这样的三倍分贝的夹子音。
房间内,正蹑手蹑脚准备藏趴到床另一侧地板上的却夏蓦地一停,惊呆地回头。
始乱终弃?
陈不恪和云雅?
断层第一顶流歌手和最年轻双料影后?
却夏正惊异于这样的大新闻又得折她几年阳寿来“养猫还债”,就见玻璃门上映着的影子忽然一晃。
有人开门。
电光火石间,却夏根本顾不得多想,就势往前一扑——卷起床上被子她就把自己窝成了一团。
眼前顿时黑了下来。
却夏屏息。
玻璃门果然被打开。
云雅得意地扑进来,视线绕了一圈,当落在深灰色卷成蚕蛹似的被子上,她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再次失神而失手,陈不恪冷封着眸子进来:“你是不是最近过得太——”
床上“蚕蛹”撞入眼帘。
陈不恪意外地停下。怔了一两秒,他侧过脸,浅浅扫过拖鞋甩开的位置痕迹,大约判断出了蚕蛹里女孩方才惊慌失措的状态。
一点笑意擦过他长睫下的眸。
云雅不甘心想再进。
陈不恪起眸,伸手一拦,“站这儿。”
云雅指向床上:“那你说,这什么。”
陈不恪懒懒一瞥:“我的猫。”
“?你家猫能有这么大吗!?”
“嗯。”
陈不恪瞥过床上团子,舌尖轻扫过齿颚,他垂了眸子也没能抑住那一笑:“…成精了。”
云雅:“?”
被子里的却夏:“??”
你那头白毛才像白猫成精。
“行啊陈不恪,猫都成精会爬床了,”云雅咬牙微笑,抬回视线来,“在外面生人勿近,藏自己家里却玩这么花,那些粉丝狗仔都知道吗?”
陈不恪也不反驳:“看够了么?看够了滚。”
“没看够,”云雅把住门,不松手了,“你干脆掀开被子让我多看两眼,这成精的猫和普通猫玩起来有什么区别。”
“…云雅!”
陈不恪嗓音哑然一沉。
那一刹那里他眼底某种情绪彻底炸开,近戾色的躁意让云雅笑容一僵,几乎本能从门上松开了手。
她就要退走。
却也是同一秒。
深灰色被子被下面的女孩忍无可忍地掀开,露出来颗中长发毛茸茸乱呼呼的脑袋,浅色发丝下白皙没表情的脸蛋,以及憋得浅浅开阖的红果似的唇瓣。
“……”
迎上两人转来的目光,却夏停了一下。
然后她微蹙起眉松开被子:“不怪我,”她瞥陈不恪,“你家被子太憋人了。”
云雅望着她,再望回面前陈不恪——像骤急凶恶的海浪忽然就被压回漆黑海底,海面上平静得半点暴风雨余悸不存。
“哈,”云雅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笑吟吟的,她退开了步,“冒昧打扰到这位小姐,抱歉,那我们出来聊?”
“……”
云雅说完就走出卧室了。
却夏没表情地下床,拽好被子角,穿好对她过大的拖鞋,慢吞吞走到门口。
陈不恪就停在玻璃门前,他没动,也没跟出去。
却夏也停下了。
“你和云雅,”却夏斟酌过词,“很熟?”
陈不恪起眸:“不熟。”
却夏不为所动地盯他。
陈不恪淡漠几秒,轻瞥开眼:“但有些血缘关系。”
却夏:“…………”
日。
被钓鱼了。
陈不恪端详她须臾,仿佛能从女孩那张绷得情绪空白的脸蛋看透到心里,一两秒后他忽低嗤了声笑。
“你以为我会怎么样她,才着急跳出来的?”
“……”
却夏不太想承认。
“你不会是那个疯子的粉丝吧。”陈不恪挑眉望她。
却夏:“…我是你粉丝。永远支持你哦哥哥。”
女孩毫无感情说完,走出门去。
陈不恪眸里含笑地回过身。
关门前,他不期然从床上扫过——女孩起来时有心整理了,但仍不像平日肃正。
被子微微凹陷,蹂起凌乱又柔软的褶皱。
余温也该是柔软的。
陈不恪长睫阖下,关上了门。
云雅正好整以暇地等在客厅里。
不出却夏所料,后面又是一堂“盘问”,却夏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面前这位双料影后,一边在脑海里惨淡回忆自己遇见陈不恪后,已经经历过多少这样的“三堂会审”。
上一次还是在今天,主审人张康盛。
却夏为自己的悲惨而沉默了。
她得承认,白毛顶流确实无愧圈内第一祸害之名。
唯一问题是,再这样审下去,连她都要错觉自己和陈不恪可能真的有点什么了。
却夏正想着,手机微微震动。
她耷下眼皮一瞧。
【于梦苒】:我下班了!
【于梦苒】:那个声音特别磁性的场务小哥哥的联系方式快交出来!我要网恋!勾搭他当我老公代餐!
却夏:“…………”
不等她回复,耳边低撩嗓音一擦而过。
“走了。”那人从她身侧直起,拉上冲锋衣外套,下颌一抬,拉链懒洋洋拽到最上。
压翘了几绺白毛的帽舌低下,漆黑眸子掠住她。
“送你回家。”
·
两部s级现偶撞到一起,这在哪一年都算少有的事情。
其中一部的女主是双料影后云雅已经够惊悚了,结果还没热闹几天,风头就全被另一部的男主——某位连mv都从不参演的白毛顶流给抢了去。
在这个噱头已经大于内容的流量时代,陈不恪“为爱下海”的名号被天乐传媒炒得大噪,关注度话题度抢掠一空,《至死靡他》稳压同期、未拍先火。
从这儿也算是正式得罪了云雅和她的剧组。
两边显然都有这个认知,营销通稿上打得不分上下,明里暗里地给对方下绊子。
结果就在这个月底,秦芷薇请《至死靡他》全组在h市某五星级大酒店包厅用餐,却竟然正巧撞上了同楼层隔壁厅里云雅剧组的开机宴——
两厅隔着长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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