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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郁症加偏执型人格障碍。
荀白露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荀时程的具体情况的。
他在医院检查的那一天, 得知病情后,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变化,从检查到结果出来, 他始终维持一种很平静的状态, 甚至在离开时还笑着跟医生说了谢谢。
回家后, 荀时程就告诉了家人这件事,依然平静。
他好像一下子褪去了所有不好的个性, 变得平和, 沉默,放空, 那全都是外人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荀家人终于恍然大悟,带他去医院检查看病, 他很配合。
医生说, 他的情况很严重, 大概已经有了很多年。
很多很多年,都没有人觉得他是真的生病了。
那天莫宛如在医院的楼道里哭,她跟荀何大吵了一架。
少年时期的荀时程其实也很阳光开朗, 虽然行事有些偏激, 总体人还是正的。
那时候看见周围有家庭不幸的朋友, 他就会更爱自己的家庭。
无论是写作文,向朋友描述,被他人问起, 他眼里的家庭都是最完美的, 母亲很温柔, 对他很好, 父亲很伟大, 照顾全家, 大家都说,他们家很好很好。
直到他十七岁生日的时候,他满怀期待的回到家,才发现自己做了多年的美梦。
原来在他一岁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出轨了,还和别人有了孩子。
那一刻,父亲高大的形象骤然崩塌,他还正处于青春期,性格躁动,更加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
他看见一向恩爱和睦的父母面目狰狞的争吵,撕扯,他受不了的冲出家门,一个人哭了许久,有怨有恨。
好不容易回家了,看到的就是母亲自杀的场面,血流了满地,鲜红一片,家里没有人,只有他一个人,遭遇重击,拼命的打电话叫人,叫救护车,挽救母亲的生命。
那天的医院里,其实也有一位自杀的母亲,没能救回来,荀时程当时很害怕,他害怕自己也会失去母亲。
在医院的那晚,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等待。
他的性格就是从那个时候发生巨大变化的,他变得暴躁易怒,看见荀何会觉得恶心,看到所有破坏别人家庭的人会忍不住想杀人。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在莫宛如还在养身体的时候,荀何把荀白露带回来了。
莫宛如很激动,躺在病床上骂荀何,一下子又恢复到了最初剑拔弩张的气氛。
荀白露躲在荀何的身后,荀时程看着她,眼底的恨意吞噬了所有。
他冲上去狠狠的掐住了荀白露的脖子:“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很多人过来拦,他被拉开后,荀何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他一巴掌:“混帐!”
那是他第一次挨骂,挨打,被他曾经最崇拜的父亲。
他就是恨荀白露,是她和她妈造成他们家的不幸的,为什么要原谅他。
他一辈子也做不到。
荀时程住院期间,病情时有反复,发狂时很可怕,安静时更可怕。
他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出来。
知道自己病情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想冷静。
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些年对荀白露的恨,欺负,辱骂,只是因为他得病了。
那不应该。
这样的家庭,到底是谁的错。
荀时程始终在纠结这个问题,他想的很痛苦,想的头都要炸了。
想不出来。
然后他自杀了。
和莫宛如一样的方式,割腕,大片大片的血在地上流着。
那就这样结束吧。
荀白露这么多年也是恨他的,她知道自己跟他之间是不可能和解的,可是当年仍然心存幻想,希望荀时程能够对她稍微仁慈一点,就一点,可他没有啊,他知道自己被蔺知玟欺负了那么久,他不说,静静的看,看着她有多惨,然后无声的嘲笑。
他甚至还要开车撞死自己,他也是坏人。
可是,他的坏,从某种程度上源于自己和母亲。
所以荀白露还是落泪了,只有一滴。
她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
荀时程没有死,人在医院救的比较及时,可是他醒来后就彻底疯了,人也认不清,生活也不能自理。
荀家将他送去了最好的精神病院治疗,荀何花大价钱找专家来看。
莫宛如的身体是彻底垮了,总是病怏怏的,还要坚持着去照顾荀时程。
那个家,已经不能算之为家了。
春天到来的时候,荀白露在家里看书,那盆梨花又开了花,朵朵圆润可爱,一簇几朵,极尽妍丽。
荀时昱打电话告诉他,荀时程的情况有了些好转,偶尔能记起一两个人名,上一次他们去的时候,荀时程坐在医院的大树下,和老人玩着牌,忽然就停了下来,发呆许久,低声叫了句:“荀白露。”
她知道后,没有多说什么。
那天下午,她弹着琵琶,到手酸痛的不行才肯停。
蔺知宋就一直坐在她身边,不发表意见,她累的时候,让她枕一枕肩膀,她需要安静的时候,他就把空间留给她。
在他们的婚姻里,他们彼此了解,真正懂对方想要什么。
所以在荀白露停下时,他揉着她的手,道:“白露,我们去看看他吧。”
他们去的时候,荀时程坐在窗台上发呆,窗外有一棵梧桐树,枝桠正好能触到窗。
荀时程捏着一片树叶,眼神空洞。
他瘦了很多,以前算是健硕,现在可以说是形销骨立。
这里是四楼,坐在那里很危险,医院的护士告诉荀白露,他经常这样,怎么也劝不动,久而久之,大家发现他就是喜欢坐在那里,除了捏树叶并不干什么,他们也就不怎么管了。
荀白露跟蔺知宋慢慢的走近他,脚步声很明显,他也注意不到。
荀白露开口叫他:“荀时程?”
他也听不见,换了片树叶捏,一些叶子被他揉碎了,绿色的碎屑贴在他手上,他好像很喜欢这样子,慢慢将碎渣涂满双手。
过了许久,他低着头,眼珠子转了转,道:“胡同里的那些孩子真烦,老在背后议论我们家,下次我见了他们,一定要狠狠的打他们。”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他骤然开口,荀白露还有些不适应。
因为他连声音都变得平和了很多。
在她这里,荀时程好像就没有客气的说过话,不是嘲讽,就是怒吼。
她问:“他们议论你们家什么?”
“他们说我爸不要我和我妈了,要去找别人,还有的说,我多了个妹妹,不是我妈生的,他们真的很烦。”
荀白露缄默,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好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她垂着眼,蔺知宋看出来她的困难,轻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荀时程就那样,想起来就说,想不起来就捏叶子,晃着晃着,太阳落了山,夕阳余晖渡在窗边,叶间。
“他们还说,我爸肯定以后都不喜欢我了,因为我欺负了那个坏孩子,他还打我,我讨厌他,更讨厌那个坏孩子。”
“她一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爸对她不好,对我也不好,他可坏了。”
倏地,荀时程坐正了身子,手扶着窗,扭头过来看她。
“你跟我一样讨厌他吧,他是个坏人。”
荀白露僵硬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看见,荀时程露出了笑容,咧着嘴笑,很高兴的样子。
她第一次看见荀时程笑。
直到晚上,荀时程跑出去了,到处闲逛着,就是精神很不正常的样子,哭哭笑笑不停。
荀白露跟蔺知宋准备走的时候,荀白露发现手机落在病房里了,他们回去找。
荀白露奔着拿手机,蔺知宋却看见窗台上多了样东西,迎着外面的风,摇摇晃晃。
“白露,你看。”他叫着她。
荀白露抬眼,望向那处。
那是一枝紫色风信子。
“传说,太阳神阿波罗和美少年海新瑟斯是好朋友,经常一同玩乐,西风之神杰佛瑞斯对此感到嫉妒,在某一次,阿波罗与海新瑟斯一起掷铁饼,杰佛瑞斯因嫉妒,吹动铁饼害海新瑟斯身亡,他的血流进草丛里,渐渐的开出了一串串紫色花朵,为纪念好友,表示歉意,阿波罗将这种花命名为风信子。”【注】
“紫色风信子,是嫉妒,也是,对不起。”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她,没人知道。
那枝风信子是不是他留下的,也没人知道。
再多的恩怨,也只能停于此了。
……
今年的春天总体来说,好事要更多。
荀白露正式升了职,在接近三十岁的时候,迎来了事业的新高峰。
人人见了都说她年轻有为,好像再也没人记得,她少年时代是怎么过的了。
升职之后的变化,那也就是工资比原来高了一点,但是比原来忙了很多。
整天各种会弄得荀白露是焦头烂额,她才觉得自己前几年还是不太成熟。
脾气那么好的人,回了家也终于开始抱怨不休了。
蔺知宋每次还笑她:“怎么都还把你弄成这样了?”
荀白露回家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家里的花花草草,什么都是蔺知宋去打理的,假期一日三餐更是他承包。
陈嘉央过来时,忍不住感叹:“你这是准备向贤夫良父的方向发展啊。”
贤夫是进行时,良父是未来时。
蔺知宋穿着家居服,单手插着口袋,一边修剪庭院里的花草枝叶,一边跟陈嘉央说话:“事业成就的比较早,现在重心放在家庭上,怎么了。”
没怎么,也挺好的。
“那做兄弟的必须支持你啊,别到时候一个两个都有孩子了,你还在吃素。”
蔺知宋抿了下唇,有点想打人。
“对了,姚舒得有五六个月了吧。”
“嗯,闵粤现在天天搁家里照顾他呢,他俩简直让人放心的不能再放心了,你就等着到时候去喝满月酒就行。”
陈嘉央话匣子打开,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蔺知宋后,道:“喻锳跟叶池,好像,掰了。”
蔺知宋手上动作一顿,他推了下眼镜,问:“什么意思?”
“两家退婚的事儿都商量好了。”
“退婚?”荀白露晚上回家听说这消息,不可谓不惊讶,这,有点突然了。
“为什么啊?”
说起来还是叶池拧巴的,他最开始也没有多喜欢喻锳,是喻锳一直缠着他,两个人在一起多年,喻锳永远追着他跑,他习惯成自然,喻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但是前段时间两个人又吵架,喻锳这些年也就是憋在心里委屈,好不容易发泄出来了,就提了分开。
以前他们也老这样,叶池以为过几天就好了,这次出了点意外。
喻锳有个学长一直都喜欢她,见缝插了针,还让他给成功了。
“那怎么办啊?”荀白露小声问了句,那两个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了,喻锳这次肯定是特别难过,要不然也不会跟叶池来真的分手。
蔺知宋枕着手臂,道:“谁知道呢。”
到底不是他们自己,这些事旁的人怎么解决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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