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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间里吵嚷喧闹,充满了烟酒混合的刺鼻味儿。闪烁的霓虹划过拥挤的舞池,如果是不经常在这里鬼混,一定会被这些光弄得刺眼。

辛莱神色疲惫,和那些客人们周旋了一晚,想出去透透气,穿过通往门口的走廊时,没少被站在两旁的兵痞占便宜,这个在他腰上摸一把,那个在他屁股上掐一下。

“嗨,小蓝鸟,这是要往哪里跑啊!是不是没人陪?”

“去你的!好好喝你的酒!”辛莱笑骂,巧妙地扭腰往后躲,避开一只正向自己脸摸过来的手,然后又在某只摸在自己大腿内侧的手上打了一巴掌,那手被打得缩了回去。辛莱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瞪了手的主人一眼便罢。好不容易离开酒吧,冷风拂面,吹去酒吧里的浑气,辛莱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绕到酒吧后门,从外部的逃生梯爬上天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就这么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辛莱靠在一堆破纸箱上,抬头看着天空。夜晚没有星,只有城市的霓虹。

最近大家一直在谈论一个omega,据说他是从梅左基地逃出来的。他现在跑去了哪里,到底有没有被抓回去?辛莱知道这些都不关自己的事,但是偶尔听人谈起,还是希望那个omega不要被抓到。他以前看过不少私自出逃的omega,就在几天前,还顺手帮了一个打掩护。

哎,都不容易呐……

活着,不容易。

辛莱就这样躺在酒吧顶楼的天台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墨索星球终年昼短夜长,地表被白色的沙海覆盖。这一晚,一位年轻的帝*官走上边防哨塔,站岗的士兵看到他纷纷行军礼,军官面部线条刚硬,肤色略深,极短的银色头发让他看上去气质冷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亚比该殿下。”军官走到哨塔顶端的瞭望台。

“蒙顿。”亚比该回头,冲蒙顿赞许地笑了笑,“你这里管得很好,我很满意。”

“多谢殿下。”蒙顿向来不苟言笑,即便是面对尊贵的alpha公主,脸上也依然没什么表情。

“你也该找个人做伴了。”

“常年驻守在这种地方,又何必连累别人。”

亚比该哈哈笑:“你这是怪我让你一直呆在这里?”

“没有。”

“说实话,我这次来,就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回帝都。”亚比该拍了拍蒙顿的肩膀,“回来吧,帝国需要你,你也该回家看看了。”

登上离开墨索星球的飞船,蒙顿站在窗边看着星球上无边无垠的白色沙漠,深邃的眼眸却没什么留恋的情绪。这个承载了他几年记忆的地方,离开了,却没有任何不舍。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似乎永远无法对任何事物投注情感。军人的荣耀,皇室的权威,以及帝国的安稳,除了这些,似乎再没有什么能走进他的内心,就好像一个不懂感情的机器,日益重复着事先设定好的程序,不会有人爱他,而他也不会爱别人。

因为当初的无心之举,辛莱竟然结识了沈修云,逃亡到欧米伽星球后生活舒适安逸。但辛莱很怕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他对每一个人都很友善,会在人前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看上去神经大条,心中却自卑又敏感。这里的omega都很有才华,他们凭借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努力工作,拼命学习,可是,辛莱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

“辛莱,来到这里的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没必要太在意。你看到我们光鲜的一面,那只是因为你没有遇到最坏的我们。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谁都没有资格评判你,包括你自己。”欧米伽星球的高级管理者之一蓝迪,对辛莱这样说。

渐渐地,辛莱不再每天躲在办公室里,或者只是做个别人随叫随到的陪伴者和倾听者。他开始在工厂里四处乱转,什么都学,什么都看,最后阴差阳错去了机甲生产车间帮忙。

“辛莱,你简直就是个天才!你的手就是为了生产机甲零件而存在的!”机甲师兰卡用毫不掩饰的赞赏语气这样称赞他。

“辛莱,你是我们的奇迹!”

“辛莱,以后你会成为帝国第一个omega机甲师吗?”

每个人都是某个领域的天才,如果仍处于碌碌无为之中,不是不够优秀,只是因为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自己。辛莱以前不相信这句话,如今却是它的忠实信徒。他觉得他终于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迎来了新生。

但是,在辛莱的这场蜕变的人生中,他却从未奢求过爱情,因为他知道,他已经配不上。

蒙顿受亚比该之命加入沈修云的军团,前往虫洞参与围剿母体的战斗,顺便监视七皇子洛迦的举动。虫族的母体是谁,这一点早已在宫闱中有所传言,亚比该殿下怕洛迦皇子在关键时刻被亲情左右,做出对帝国不利的选择,所以才会让他跟着。

在军队被虫潮包围的时候,除了沈修云,洛迦还有约瑟,蒙顿是第四个冲入母体老巢的人,也亲眼目睹了母体临死前的一幕。然后他确定了一个猜想——大名鼎鼎的omega将军沈修云,竟然是虫族的第二代母体。

蒙顿帮助沈修云三人逃出母体的老巢,对所见所闻却不动声色。虫族逆袭,人虫混战,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些alpha战士身上原本存在的虫族免疫竟然消失不见。alpha士兵不断被虫族侵蚀入体,上级命令让他们找omega互相标记,却没有omega士兵愿意合作。大多数alpha军人秉承着自己的矜持和骄傲,也不会强迫对方。

战况愈加激烈,蒙顿冲上皇家战舰时,正看到机甲舱里有一个瘦小的omega被虫族士兵攻击,他上前相助,砍断两个士兵的头颅,身上的药剂却耗光,陷入被虫潮包围的危险境地。

“这边!门后面!”那个omega用虹膜识别打开旁边一道金属门,一脸焦急冲他招手。

蒙顿飞快地冲过去,与omega一起躲进狭小的隔间,厚重的金属门就在闭合的一瞬间被密密麻麻的虫潮封死。

两人紧贴在一起,心脏狂跳,那个omega更是因为受惊而惧怕地喘着粗气。

“我听说,如果,如果alpha和omega之间互相标记,虫子就不会往身体里钻了……”omega一边说一边伸手解开自己的制服领子,露出细白的后颈,声音有些颤抖,也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我以前被,被很多人标记过,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蒙顿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动感袭来,他手下意识搂住omega纤细的腰,将他抱紧,一句话没说,直接冲着他后颈最柔弱的地方咬下去。

鼻端充盈着omega身体甜蜜的芳香,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在缓缓灌入对方的腺体,他能感受到怀中人轻微的颤栗。

“谁没有过去?我也不是第一次,希望你不要介意。”他听见自己这样说,语调中竟然有一丝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温柔。说完,蒙顿脱掉自己的军装上衣,露出坚实的胸膛,将自己的左肩袒露出来,邀请omega对自己进行反标记。

肩膀被咬住的瞬间,陌生的omega气息直贯入心脏,随着血液,缓慢流遍全身。

“我叫辛莱,你叫什么名字?”昏暗中,omega抬起湿漉的双眼,轻声问。

蒙顿低头,认真地看着对方:“蒙顿,爱德华·蒙顿。”

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建立互相标记的关系,从此以后生死与共。听起来这是何等荒唐的事,可是竟然就在那样一场战斗中,在逼不得已之下成为了很多帝*人的选择。原本以为如沙萨尔所言,他们可以通过特殊技术解除契约,不料却被这位四皇子摆了一道,互相标记根本就是不可逆的。

辛莱心中忐忑,与虫族的决战之后便回到欧米伽星球,再也没有见到那位与他标记的蒙顿将军。

对方会生气吗?会不会后悔与他这样一个人互相标记?辛莱不敢想,只要一回忆起那个将军冰冷刚毅的面容,就忍不住心跳加快,下意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不止被一个人咬过,带着很多人的味道,每次想到这里,辛莱就觉得自己很脏,配不上人家。

沈修云被选为帝*司令后,竟然传来怀孕的消息,被皇帝洛迦软禁,欧米伽星球开始进入秘密备战状态,辛莱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竭力不去想那个人,可未料有一天晚上,欧米伽星下着大雨,电闪雷鸣中,辛莱却一阵心悸,好像有什么东西指引着他,让他偷偷在大雨中离开欧米伽星主城,跑到几百公里以外的荒郊。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个仅见过一次面,却无数次在梦中萦绕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将,将军?您怎么来了?”辛莱有点结巴

alpha男人披风被雨水淋透,军帽的边沿滴着水,穿着军靴大步走过来,突然一把将他拥住。

“我不知道。”男人低低的声音在辛莱耳畔响起,“就是,很想见到你。”

契约的吸引。

这是辛莱脑海的第一反应。

下意识勾住男人的腰,辛莱感受着这样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不顾大雨滂沱,只是闭上眼睛,了然地微笑道:“我也是,终于见到你了,蒙顿将军。”

蒙顿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对他来说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军令更重要。他是帝国的军人,生来就是为了维护帝国的安稳和皇家的威严而存在,他不会为了任何人而背叛帝国。然而在拉马星被欧米伽盟军围攻,在敌方阵营里看到那个纤细身影的一刻,想要靠近那个人,保护那个人,再也不与那个人分开的渴望折磨着他,终于,蒙顿选择做了一个叛徒。

接下来政权更迭,形势反转,虫族湮灭,好像很多事都集中在了一起,但是在蒙顿看来,一切却仿佛过眼云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的目光,他的心,始终停留在一个人的身上。

共和政府建立,战争终于平息,在拉马星球拥挤的地面空间站,蒙顿终于等到了那个人。穿过潮水般涌动的人群,一眼便看到了他。

“太好了!这下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来帝都了!我也是合法公民了!哈哈!”辛莱笑得很开心,一下飞船就跑着扑到他怀中,而他生来就是个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人,有些木讷,不会说话。

“我带你去吃东西。”蒙顿说。

“嗯!我饿死了!”

两人牵着手在大街上走,这几年拉马星球因为反反复复的战争,总要不停翻修,很多地方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辛莱很健谈,蒙顿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一个倾听者,就连微笑也很少,但他心中却充满喜悦。

晚餐的时候,蒙顿拿出了准备已久的钻戒,向辛莱求婚。虽然说在共和政府成立以前omega和alpha之间也有婚姻关系,但是并不强制,因此很多alpha并不愿意和omega缔结婚姻,只维持伴侣关系。但对于蒙顿来说,他渴望和辛莱建立这样神圣的关系,他想要他们两人从身体到灵魂,都缔结为永恒的伴侣,不再只是受互相标记的限制,更是要被世俗认可。

辛莱非常惊讶,很快双眼中便溢出泪水,哽咽着点头,接受了蒙顿的求婚。两人用过晚餐甜蜜地相拥在一起,在马路上闲逛。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两人就进躲进旁边的店铺里,进去后才发现,这是一家酒吧。

辛莱当时的脸色就变了。

蒙顿问:“怎么了,不舒服?”

辛莱急忙调整好神情,对蒙顿淡淡地笑了一下:“没什么。”

“我去买点暖身的酒。”

“嗯,好。”

这是辛莱第一次拜访蒙顿的家,古老的庄园朴素大气,完全匹配蒙顿这个高贵悠久的姓氏。蒙顿家世代从军从政,曾经也煊赫一时,虽然慢慢衰落,但毕竟还是名门望族,即便是作为旁支的柯察·蒙顿一族,虽然在实力上只算中小贵族,但是也依然沾有世家的光环,不同于普通乡绅贵族。新政府成立后,蒙顿家又有了崛起的苗头,以柯察和爱德华为首,成为新派政治力量的先锋。

辛莱出身平民,从未踏进这种地方,原本他很紧张,但出乎意料的是,蒙顿的家人对他都非常友善,蒙顿的爷爷甚至还亲自带着他参观蒙顿家族的陈列馆,跟他讲述先祖的故事。

“这个奖章是上上代皇帝颁给蒙顿家的。那个画像是我的爷爷,他曾经给皇帝陛下做过讲师。哦,还有这个……”蒙顿家的老爷爷拉着辛莱一路絮絮叨叨地说,嘴里叼着一个大烟斗,能看出来,他对自己的家族非常骄傲,对爱德华蒙顿这个孙子,更是报以很高的期望。

“辛莱,这是我们蒙顿家的徽章,让爷爷帮你带上吧。”老头慢慢从一个架子上取下呢绒盒,拿出一枚银光闪闪的景致族徽,给辛莱别在衣襟上,“以后爱德华就拜托给你了。”

辛莱抬手,轻轻摩挲着那枚徽章,在老人慈祥的目光中,他想到的却是那天晚上在酒吧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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